小周氏听到女儿来了,顿时喜笑颜开,戴好簪子之后忙把请安的沈慈搂起来。
“我的儿,让阿娘看看,今日打扮的可好看?”
沈慈眼波流转之间,微张开手臂转了一圈,然后扶着小周氏坐在榻上,为她戴耳环。
小周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轻抚她的额头,嘱咐着今日去柱国公府拜访的事。
“慈儿,记着到了国公府多与三公主相处,还有柱国公府就谢灵遥一个女娘,也不可得罪,知道吗?”
沈慈本来带笑的面上陡然沉下,两只手搅在一起,“合着我在女娘里最没脸面了,大公主才是嫡公主,三公主一个外室所生的......”
“你放肆!”小周氏也一改慈母模样,把身前的梳妆台敲得是砰砰响,“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皇后和公主是你能私下诋毁的吗?不管过往是怎样,如今当皇后的是谢家人,皇后所出的小娘子已经封了公主,连公主成年出降才能有的封号,她都有,这就说明她比大公主尊贵!”
沈慈被吓了一跳,嘴巴还有些哆嗦,不能言语。
“从前我放纵你与张家来往,那是想着她家怎么说都会出个皇后,只是没想到陛下一封和离书昭告天下......你以后少跟大公主接触。”
沈慈低着头不说话,泪珠在眼眶打转。
“听到了吗?”小周氏皱着眉又问道。
这时沈慈才瓮声瓮气地答应,眼泪也像断了的珠子往下掉。
小周氏看到她哭,也不忍心再说,只是伸手搂着她,边给她擦泪边说道:“慈儿,这世道就是如此,只看最后得利的是谁,又是谁能给你好处。你舅舅传信来,皇后所出的五皇子怕是要封太子了,你虽长他一岁,可不是没有机会做太子妃的,情分这个东西要从小培养。”
听到小周氏这样说,沈慈仰起头看着她,“我能当太子妃吗?柱国公府的谢娘子不是更有可能。”
小周氏不在意地笑笑,“她们家是外戚,就连当今的陛下,也只是让自己表妹做了淑妃,谢娘子就不可能当太子妃。”
“而整个安京能找得出和五皇子一般大小,还比你更有才貌的小女娘吗?你只管放心跟三公主和太子好好相处,处处忍让,只要让五皇子从小心里有了你,还怕那个位置不是你的吗?”
沈慈也收起伤心,低着头有些羞涩。
等两人都收拾好了,携手去老夫人的松鹤院中请安吃早膳时,远远地就看到了沈铮站在院里。
“若不是这个扫把星,三兄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柱国公府了。”沈慈看到沈锋就没有好脸色。
小周氏也很是厌恶他,抿着嘴说:“不用理会他,他不过凭着与他那狐媚子娘一样的面貌得了公主青睐,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听到自己阿娘这样说,沈慈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如果今日在柱国公府让他出丑......
说着,这两人连个眼风都不给沈铮就进了松鹤院正堂。
冬日的暖阳洒在地上,掠过小周氏发髻上时,那三支镶着碧绿猫眼宝石的发簪闪着透亮的光。
沈铮眯着眼,深吸了几口气,胸膛起伏着。
这三支发簪,他四岁时见自己的阿娘佩戴过,碧绿猫眼宝石是小舅舅出海时从外海购入,送给阿娘的生辰礼,阿娘很是欢喜,让工匠做成了发簪。
那年的立冬,阿娘戴着这三支发簪,穿着她最爱的碧绿衣裙,牵着他去赏梅。
也是那天,冬夜里下着鹅毛大的雪,他在自己院中熟睡之际,被傅母摇醒,他迷糊中听到傅母说了句“藏好红匣子”,等他问其他婢女时,才知道内院的溪园走水了,他阿娘正在里面。
他疯了一样地往外跑,连鞋都来不及穿。赶到溪园时,他只看到漫天的大火,周边只有二叔二婶指挥着奴仆救火。
他看着自己的傅母冲进了溪园。
他的傅母原是阿娘的得力婢女,成婚后被指派为自己的傅母,她与阿娘情同姐妹,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火场,也没能救回阿娘,还和阿娘一同丧生了。
沈铮无法相信,同日的午时他还与阿娘一同消食赏梅,怎么晚上阿娘就葬身火海了?他小小的身子也要冲进去,但被二叔狠狠地抱住了,他承受不住地哭晕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时,只有阿娘已经被下葬的消息,他要找父亲和阿婆问个清楚,却被二人严厉地关了禁闭,再被放出来时已经是半年之后。
那时,小周氏已经做了三个月的侯夫人了,他院子里的仆从都被遣散,只留下一直伺候着的金汉。
府里府外只知道武定侯府的二郎因为亲娘意外去世,思虑过重,坏了身子。
好,真是极好,他一定会让这些人把欠他阿娘的都还回来。
沈铮几息之内才平息自己的怒气,他紧了紧披着的大氅,眼里又恢复了淡然。
过了好一会,老夫人周氏身边的花莺掀帘子出来,含笑对沈铮行一礼,“二郎君快请进。”说罢还为沈铮打着帘子。
沈铮想着她不愧是上辈子老夫人身边最得脸的婢女,五面玲珑,像是谁也说不出她的不是来,连对他这个侯府“孽子”也面面俱到。
进到正堂里,一股檀香味扑鼻而来,掩盖住了早膳的吃食味,沈铮轻皱眉但马上隐去。
沈铮先给老夫人周氏问安,“阿婆安康。”
上座的老夫人像是没看到他,只待身边的婢女布菜。
沈勃挥手,让沈铮落座,“去坐着罢。”
老夫人抬首瞥了一眼沈勃,冷哼一声,不满意地说:“老大,我教训孙子,你有意见了?这个家算是没我这个老夫人的位置了罢。”
沈勃放下筷子,轻叹一声,“阿娘说的哪里的话,这府里您是大长辈,只是二郎昨日家法也请了,今日也罚了站,别耽误了去国公府。”
“哎,是了,我们家二郎有大本事,只叫三公主看了一眼,就记住了。”小周氏做足了姿态地说:“还望二郎以后有了前程,也别忘了你的三弟。”
老夫人周氏却是听不得这话的,摔了筷子在矮几上,“三郎往后的前程自有阿铭提携,我武定侯府以军功起家,何须做些谄媚之事上位?”
小周氏立马起身行礼,“阿姑教训的是,媳妇记住了。”语气是委屈的,可是用衣袖微微遮住的眼里都是取笑的神色。
听到她这样受教,老夫人周氏满意地让她坐下,又对世子沈铭说:“阿铭,多吃些,我听闻柱国公最喜看小辈耍武,若你能入了他的眼,对你也有益处,只可惜听你阿耶说,他家武功最好的三爷被陛下宣进了宫里,不然你们也能切磋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