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笑着对老夫人说:“阿婆,您也多吃些,近日天冷,可食些番薯。后面总有机会见到骠骑将军的。”
要说整个侯府里,孙子辈里面周氏最疼爱的就是世子沈铭。
此刻听沈铭关心她的身体,心里好受不少,笑眯眯地点头。
二房老爷所出的一子一女互相打着眉眼官司,看到老夫人笑得脸上一脸褶子,捂着嘴偷笑。
二房老爷沈励朝自己夫人原氏使了个眼色,原氏会意之后,悄悄用筷子点了点瓷盘,示意儿子女儿好好吃早食。
眼尖的老夫人佯装着生气,尖声问:“四郎和二娘笑什么呢?说给阿婆听听,也让我高兴高兴。”
四郎沈铄也才六岁,可偏偏做出个纨绔子弟的模样来,嘴巴一歪,眼睛故意往上挑,“阿婆,我和妹妹说出来,您才不会高兴呢。”
“怎么?是在笑阿婆啊?”老夫人又问道。
二娘子沈恋才四岁,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说,但是跟她阿娘一样是个嘴甜的,捂着嘴笑着说:“我和四兄笑阿婆脸上的褶子笑起来像阿婆屋里挂着的画。”
听到这话,老夫人哈哈大笑,她屋里挂着的是一幅弥勒佛的画像,听孙女这样说,心里那是乐开了花,嘴里不迭地夸着二娘机灵,原氏会教孩子。
听得下首坐着的小周氏频频皱眉,一旁的沈慈撇撇嘴,暗暗说道:“只知道卖乖的臭丫头。”
坐在大房一侧尾席的沈铮仿佛不置身于这片热闹中,他只是静静地夹菜,然后送入自己口中,细嚼慢咽后再重复动作。
他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层阴影,他虽是平静地吃着早食,面上一派柔和。
坐在二房老爷沈励身边的原氏,侧看着在席间沉默着没有存在感的沈铮,轻叹口气,声音虽然细微,但也被身旁的沈励察觉到了。
沈励冲她安抚一笑,原氏微微点头垂首也不再看沈铮。
早膳用完,侯府大房二房的主子们都收拾好后,登上了各自的马车,往柱国公府去。
沈铮坐在马车里闭目假寐。
金汉看着沈铮难得地穿了一身绛紫色的外袍,衬得他如玉的脸熠熠生辉,真真是一位俊朗至极的小郎君。
他为自家郎君自得,忍不住问道:“二郎君怎么想着要穿这身衣裳?”
沈铮睁开眼,一双丹凤眼里含着笑意,“今日能出府走走,心里高兴。”
金汉听他这样说,脸上也露出笑来,只是心里为他感到酸涩。
他家郎君从夫人离世后甚少出府,每日除了读书就是回院中静坐,上次见他脸带笑容还是在华盖楼的时候。
武定侯府是武将家族,却没人提及让二郎去学武,而三郎都被侯爷抱着骑过马,二郎这样的风姿去骑马,那会是多么潇洒呢。
沈铮不知道金汉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他脸上表情变化莫测,不过他也无意去揣测,只偏过头打开车窗看着沿路的街景。
但愿三公主还如上辈子一样,喜着绛紫色的衣裙,不然他这一身袄袍就算是白穿了。
马车一到柱国公府,就有管家迎出来,领着众人进了府。
一行人跟着管家走过回廊,看着国公府的景致。
柱国公府很大,很气派,不过处处都透露着温馨。
回廊上很是干净,每一块木板上都刻着兵器的图样和文字的注释,柱子上都挂着颇带童趣的灯笼,两边花园的空地和假山处还有雪没有扫,仔细看假山顶上还立着一个拿着银枪的小雪人。
沈铮看到这些,这才知晓上辈子的传闻都是真的,说柱国公疼爱小辈,家里处处都是教导小儿学武的知识,院里住处都是按夫人的要求来。
再绕过影壁就是待客的正厅了,众人刚走过影壁,就远远看到正厅的院子外背对地站着两位小娘子,这两个小娘子都穿着雪白的厚披风,低垂着头看廊下找吃食的麻雀。
站在一边的婢女看到了武定侯府的人,示意两位女娘,右边那个小女娘动作很快地转身,翻飞的斗篷把地下的麻雀吓得扑翅飞走了。
这时才让人看清她的模样,这小娘子梳着元宝髻,发髻中戴着整片的鎏金头饰,那头饰是个开屏的孔雀模样,嘴里衔着一颗滚圆的珍珠,垂在她的额上。她脸上未施粉黛,模样虽还很稚嫩,不过五官已很精致,眉眼处自有灵气。
这位就是三公主燕琼了。
武定侯府上下都给燕琼行了一礼,燕琼挥手叫起后,提着裙摆走到沈铮跟前,定定地望着他。
沈铮也回视燕琼,他今日与燕琼算是穿了同色系的衣裳,只是一深一淡,连他披的大氅和燕琼的披风都同是白色。
沈铮想着他今日果然没猜错,三公主小时候就很喜紫色了,他对着燕琼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微微挑眉示意她有什么事。
燕琼围着沈铮转了一圈,又站在他身前,弯着眼眸甜甜地问他:“观音哥哥,你能蹲下来一点吗?”
“回殿下,当然可以。”沈铮微蹲弯腰,不自觉地柔和嗓音回答燕琼。
燕琼待到沈铮同自己一般高的时候,伸出小手摸摸沈铮的额头,还在沈铮眉心的红痣处轻轻抠了抠。
“原来它是真的啊!”
沈铮被燕琼童稚的动作惊到,眼珠微缩,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也马上恢复笑容,温和地说:“是的,从我出生起就有这颗痣了。”
燕琼点点头,拍拍沈铮的上臂让他直起身子来,接着她的手滑过沈铮绛紫色的衣袖,顺势拉上了他的手。
手上温热的触感让沈铮猛地一顿,手忍不住微微挣了下,这使得燕琼更加捏紧了他的手指,仰着头看他,眼里尽是璀璨,“观音哥哥,你的手很冷,我们快进去吧。”
“各位夫人还有小娘子小郎君们,都随我进来吧!”燕琼还做起大人模样招呼起众人来。
说完,燕琼就先一步牵着沈铮进了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