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着眼细细地在周氏脸上看,周氏喝完了温水,把他手推开,用下垂的眼皮翻了他一眼。
“怎么,以为我在骗人?想瞧瞧我的脸色是好是坏?”
周氏的面色确实不好,有些灰败,且最近脸颊凹得厉害,沉暮感很强很强,身上的药味就连檀香也盖不住。
沈励尴尬地清了下嗓子,将茶盏放下,叹了口气,“阿娘,消停些吧,我叫瑶娘每日来府上跟嫂子轮着伺候您,如何?”
周氏从鼻孔里哼出冷气,“原氏?我怕还没伺候,我就被她气死了。”
“你被他撺掇分家,如今是快活了,你可知你大兄负重前行,二郎目无兄长,将铭儿的腿给砍了!直接砍断了!”
安京的官场还有谁不知道侯府混乱,还有谁不知道侯府父子不和,兄弟相残的,应该能说是无人不知。
他更是从妻子侄女的口中了解了铭儿会被二郎砍断腿的原因。
“那阿娘可知铭儿若不断腿,必死无疑!”沈励厉声道:“他在安京派人烧花灯架!这还没什么伤亡,若是有百姓死了,侯府早就被陛下抄家问斩了!”
周氏也气急起来,“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还要感谢那孽子了!感谢他保了我铭儿一条命!感谢他保了侯府?”
“戎狄偷袭,大雍需要你阿兄!是你阿兄保了侯府保了全家!不是那个孽子!”
周氏抚着自己的胸口,冷冷地看了一眼沈励,“罢了,你分家出去,心里哪还有侯府,怕早就不把我们当一家人了,心里只有那贱人和你的一双儿女!”
沈励啧一声,“阿娘,原氏是我孩子的娘,您这样说她,我心里不快。再说若是我不把您和阿兄当亲人,我今日怎么会听您身子不好,急忙地回了。”
“你!”周氏被他气得脸涨红,整张脸都扭曲得不成样子,拿起软枕就打他,“你个没出息的!你个软骨头!你堂堂侯府二爷竟然是个惧内的!你滚!”
沈励拿下周氏猛打自己的软枕,轻巧地放在周氏的背后,用了力气将她扶下靠着,给她一下一下顺着胸口。
“阿娘,您年纪大了,该放放权,要把侄媳妇们都教起来,安京的府内要靠小辈了,二郎如今在安京,正是府上的助力,您为何总是要把他往外推呢,他也是侯府的孩子。”
周氏冷笑一声:“我宁愿他不是!”
“你回来看也看到我了,要是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周氏开始赶人,“我定是要那孽子回来伺候我的,他砍了铭儿的腿就跑进宫,我必须叫他回来让他在祠堂好好下跪磕头!你别管了,回你的家去,最近没事别过来。”
沈励还想再劝,却被周氏一把挥开,“我叫你滚回去!走!”
沈励见周氏三句话说不出个好话来,又见她喘着气,生怕留下让她心气更重,只得招了周媪进来伺候。
他三步两回头地出了侯府,可越想心里越有些不安,决定进宫找沈铮,先提醒下二郎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