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臣沉默了良久,很认真地问燕琼:“阿琼,你可明白你在做什么,你想清楚了吗?”
燕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我想的十分明白,阿耶,这婚服是我自己绣的,您觉得如何?可好看?”
她还微张开手臂,双手摊开给燕北臣看她的绣工。
燕北臣脑海里好似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阿琼怎么能穿着婚服迎沈铮,这怎么合规矩,一个小人却是用谢雅的语气在说什么劳什子的规矩,孩子愿意这样做,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可是陛下,还不能给阿琼兜底?
到底是谢雅在他耳边讲了十多年要给孩子选择的机会,要尊重孩子,所以还是后面那小人儿占了上风。
他是皇帝,他的女儿不过就是穿件婚服迎接一下心上人,小事一桩而已,何必再引了她难过。
燕北臣眼睛扫向燕琼摊开的手,十根手指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针眼,他无奈地摇摇头,“往后少碰针线,衣裳再好看,也没你自己重要。”
“是,阿琼知晓了。”燕琼俏皮地吐舌头,朝着燕北臣微蹲行了一礼,她知道阿耶这是不会阻止她这样迎观音哥哥了。
她站起身,笑着问燕北臣:“阿耶,我可以去瞧瞧观音哥哥了吧?能叫人把他的棺材揭开吗?”
燕北臣抬起手朝后一挥,“揭!”
灰黑色的棺材盖被两边的士兵重重地揭开,里头静静地躺着一个人,这人身姿倾长,身盖着白布,看不到面容。
“多谢阿耶。”
燕琼提起婚服的裙摆,一步一步地朝架着棺材的车架走去。
她走到棺材旁,盖着的白布刺痛着她的眼,她抖着手捏起一角,才掀开白布,沈铮的样子一入目,她一直带笑的脸却一瞬间就苦了下来。
燕琼眼里的泪滑落到颊边,她捂着嘴又哭又笑,喃喃地低语:“观音哥哥,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不知道我看了会难过吗?”
躺在棺材里的沈铮紧闭着双眼,下半张脸腐烂不能看,整只鼻子好像被什么啃噬过,只有一个大洞,若不是往日眉目如画的眼和额上的红痣,怕是根本分辨不出他。
燕琼看到沈铮这模样没有害怕,反而疼惜地抚上他冰凉的脸,她刚挨上去,他冰凉彻骨的体温传到她的手心,燕琼整个人似承受不住地趴在了棺材上,低低地呜咽了起来。
观音哥哥真的死了,真的永远地离开了她。
燕琼的手往沈铮穿着的盔甲上摸去,摸的位置都是他身上的伤口,一直到他紧握住的手,她探起身,低头望向沈铮的手上,他手心捏着一个素色的荷包,还有个沾满了血的紫色丝带。
燕琼知道这两个是什么东西,荷包里装着那枚符纸,丝带是她最后传去漠北给他的密信。
“哈......”
燕琼连眼都不用眨,泪水像泄洪的水一样淌,也不是哭,只是泪水控制不住地滴落,她微张的嘴里呼出一口气,脸色青白。
她的手覆在沈铮怎么也掰不开的双手上,两人的手紧紧贴在一起,还有连续不断的泪珠滴到两人交叠的手背。
“观音哥哥,我来带你回家,回我们两个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