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来到均州古城,已是黄昏时分。
没有夕阳,没有微风,天阴沉沉的,似乎一场绵绵秋雨,即将来临。
路上行人稀少,摆摊的商贩也都早早的收摊回家了——也许家中已是炊烟缕缕,妻子煮好了温热的饭菜,孩子偎依在桌子前在等待父亲的归来。路边举着插满糖葫芦草把子的大爷和挑着担子的货郎,都匆匆归去,也无心吆喝叫卖。
深秋阴沉的黄昏,谁又有心思在外奔波呢。
一行人舟车劳顿,此刻只想找个客栈打尖。风流停住了马车,走下来,拦住一位过路人,问清楚客栈的位置所在,便要上车。
前方的小巷里,传来了悠扬的二胡声,透过寂静的秋风,传入耳中。
雪依耳灵,虽然在车内,却也听得真切,心中好奇,忍不住揭开了马车窗帘,向外张望时,但长街之上,只有行色匆匆的路人,找寻不到声音的来源。
风流向雪依微微一笑,拉着车子,循声向前走了十余步远,却见右手边的一个小巷子里,靠近主街道的路边,有一位老人和一个十一二岁小丫头。老人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正专注的拉着二胡,丫头则跪坐在老人的身边,面前放了个铜钵——原来是一老一少,行走江湖,卖艺讨生。
风流吁了一声,停住了马车,伸了个懒腰,接着下了车,道:“几位姑娘,走了大半天了,下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蓝沙沙行走江湖多了,莫说一老一少卖艺讨生,便是再古怪的场面也见怪不怪,瞥了一眼,便又坐在车内闭门养神。而雪依坐车乏了,之前又未曾见过江湖卖艺,此刻想去看个究竟,便索性扶着车辕下了马车,江雨欣也是跟着掀开车帷,跳了下来。风流笑着道:“哎呦,好妹子,仔细闪了腰。”
江雨欣纤腰如束,又是练家子,栖霞山庄的轻身功夫从小练了十余载,岂会闪了腰,哼了一声,不理会风流,举步便要上前去看个究竟。
雪依也跟了上去,风流唉了一声,跟在后面。
风流这一路跟着三个女孩子,初时还以为是美差,后来才知道各种不爽,蓝沙沙向来不与他多话,他也是敬而远之,有事问她意见时,也觉得有点不自然;江雨欣总会无缘无故向他发火,风流也不好跟她计较;只有雪依,既乖巧懂事,又凡事替人着想,虽然她常常闷闷不乐,但对风流却总是和气可亲。
风流有时候就在想,老大是不是酒喝多了人傻了,这么好的女孩子竟然要自己把她送走?见二人走远了,风流来不及多想,只得跟了上去。
深秋,黄昏,阴沉着天,密布的云,透不过一丝斜阳。飞鸟也不见了踪迹,树木早已脱去了绿装,干枯的枝桠斜插在屋檐边的一角天空。
青石小巷深深,不知道何处是尽头,两旁青砖垒砌的围墙,与天空一个颜色,墙头上方的琉璃瓦片,也斑驳了色彩。
脚下的青石,早已被行人踩踏得平坦光滑,而路旁的石头缝里,鲜有人踏足,加上墙头的滴水滋养,便起了一层青苔。
拉二胡的老者,年过半百,脏乱的头发,稀疏的胡须,都花白了大半。蜡黄色的面孔上,满是岁月的沧桑痕迹,双目紧闭,眼窝凹陷,原来竟然是个瞽目老人,紧闭的双眼,再也看不见如今的世道。
老人一身的粗布衣衫,不知道多久没有换洗,脚下的麻鞋,有一角已经破损。手中的二胡,也如同他一般的老旧沧桑,二胡的琴杆,也有一丝缝隙。拉二胡的手,粗糙而又干枯,仿佛土里刨出来的老树根,指甲里,满是泥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