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跪坐着的小丫头,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苹果般可爱的脸蛋上,似乎还有一丝泪水未干,明亮如星星的眼睛里,见到人来了,有一丝隐隐的胆怯。头顶扎着可爱的双马尾,雪依嘴角有一丝笑意,因为她记得自己还是小丫头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碎花布衣衫下,掩藏着的是可爱的身高,让人忍不住想抱一抱,可是她却跪趴在那里,渴求着世人,能多给一点点关照和怜悯。
面前的铜钵,散落着几枚铜钱,这是祖孙一天的所得,也是二人生存下去的希望,铜钵瘪起来的一角,也许就已足够让人联想起一个故事:
是不是,在某一天卖艺讨生的时候,官爷的马车冲来,老人看不清东西,小孩子又不懂事,来不及躲闪的冲撞后,铜钵就瘪了一角,是不是铜钱也跌飞在人群里,老人颤抖的双手却怎么也找寻不来?
所以,目盲老人和孩子,再也不敢去大街上卖艺讨生,而是躲在背街的小巷里?是不是不被世人尊重,被官差和老板们吆来喝去,怕耽搁了别人做生意?抑或是大街的嘈杂,湮没了污浊尘世里的一缕清音,才躲在小巷子里卖艺乞讨?
二胡声,声声凄凄,像是深闺中的幽泣,像是子夜里杜宇的啼血,在深秋黄昏肃杀的秋风里,似乎诉说着凄苦,诉说着不平,诉说着无奈,诉说着绝望。
绑,绑,每一声二胡的轻颤,都似乎融入了听者心头,每个人的心底,都跟着泛起了忧愁。
老者本应该颐享天年,儿孙奉养;孩子本应无忧无虑,学堂读书,可如今,是什么样的世道,却要出来卖艺讨生?
他们已经足够用心,足够努力,可收获的不过是能买来几个馒头充饥的铜钱,收获的是,世人的冷漠和嘲讽。
孩子的父母呢?也许是大人外出谋生,老人和孩子在家留守;也许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死在了军营,母亲改嫁,留下祖孙行乞。
江湖是冷的,世道也是冷的,而人心却可以是热的。
所以江雨欣叹息一声,从怀里取过几枚铜板,投入了铜钵。叮叮的声响,丝毫乱不了二胡的凄婉音调,小丫头便跪下向江雨欣磕头道谢。
雪依也想给祖孙二人帮助,可是她正好身上没有钱……她好像身上一直都没钱,所以她那夜有人请她吃了一碗馄饨,才用自己手镯去付账;甚至阿云要喝酒,她就用自己的发簪去换。
还好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所以雪依回头向风流笑了笑,道:“风流哥哥,你有没有钱,可不可以……”
风流也向她笑了笑,道:“我当然有钱,当然可以,有女孩子叫我哥哥,让我去死我说不定都可以。”他取过一锭银子,递给雪依,足有好几两重,这可是祖孙二人一年也挣不来的数目,也许有了这锭银子,老人就可以煎药,小女孩就可以去学堂读书。
雪依接过风流的银子,俯下了身子,将银子轻轻放在铜钵里,轻轻道:“小妹妹,你……”
小丫头俯下身子,在向雪依磕头——可是她的衣袖里,却探出了一个乌黑的小盒子,正对着雪依胸口,铮得一声,射出来十几枚钢针!她个子本小,此刻又俯下了身子,老人凄婉的二胡音下,每个人心头都很沉闷,心思不宁,谁又能注意到小丫头不寻常的举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