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舟看看四周,笑道:“裴相公既然领了盐铁转运使的差事。要调阅账目,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话落裴皎然一笑,继续翻看手中最后一本账册。扬州这半年的盐利大体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这么一大笔钱,都被各地的盐院和盐场以每月进奉的名义送进了内库。
她来之前,盐铁司的盐铁使愁眉苦脸地来户部哭穷。盐铁司掌盐铁专卖,兼及矿冶,以聚敛军资,能沦落到来户部哭穷。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盐利都进了内库。
他为求安稳,不争不抢。结果让底下的盐监院和巡院都瞧不上这位徐姓盐铁使,问他们要钱,更是没人理会。哪怕他依附着张让这棵大树。
裴皎然将她核算的账目和扬州的账目示于众人,语气淡淡:“桓锜司掌盐利,却无理财之术,如何能指望他增加盐利。他所谓的节支法,也不是节减支出,而是以虚估的法子,让某些支用暗减,以此获取盐利的羡余。”
中书侍郎的语气如同深涧幽泉,表明上看上去平静如镜,实则蓄势待发,“桓锜以虚估折应供盐利匹段,原本应该是给千钱之物,却只给了相当于实钱一百三十的匹段,使其获利六七倍。某看了账目上去年年末的月进,共计十二万缗,这些钱皆源于每月高达十四万的盐利虚折。若以高于实估四倍的价格来虚估计折的话,则每月十二万缗的月进源于十六万缗的盐利。若这些钱仅为羡余进奉,虚折的盐利也不算多。但桓锜他虚折盐利,为的是什么。某想诸位都心知肚明。”
众人闻言不说话。桓锜虚折盐利自然饲朝中重臣和宗室,在座众人又哪个没受过他的好处。
裴皎然继续道:“盐铁岁进羡余,而经入益少。某来之前见盐铁使在和户部哭穷,说他们每年不仅要向户部度支司,交纳一定数额的盐利,还向内库支供一定数额的宫禁支用。除去本身东西自用和定额支供,现在又承担了进奉的部分。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如今某来此,才知晓日子为何过不下去。”说着裴皎然晃了晃手中账目,“除了供军,又得供御。移正额作羡余,也难怪日子艰难。”
众人皆无声。虽然盐利进奉是这些年都默许的事情,但眼下朝廷正是缺钱的时候。以往如何,并不代表之后还会延续这个制度。如今裴皎然对江淮盐铁有着最高的话事权,唐代语气也还算客气。无疑也在表明个态度,以往桓锜在的时候如何,她不管,朝廷也不会去追究旧债,私心、难度、苦处这些她和朝廷都是明白的。
可眼下桓锜留下的弊政必须改掉,不能再让其荼毒国计。众人对视一眼,好在对方态度一直都温温和和的,要是一上来就把桌子给掀了。他们反倒要抱团想法子避免肃清纠察,而不是解决弊政。
有了这点,众人对裴皎然的态度也有所明白。她对江南豪族无打压的心思,目标只在于盐利上。有人便提议提议停盐铁使进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