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灼愣在门外,目光瞬间灰冷,一度听不清任何杂响,只闻一颗心慢慢沉下去的声音。
——因为烦。
一句话,三个字,漠然而无谓。
烦啊。
原来是因为嫌她烦,才默认在一起。
这一年里,她觉得可能他还没那么喜欢她吧。
想来,他并未释放什么信号,很难主动一次。自始至终,都是她自作多情,一厢情愿,自我感动……
句句都是愿意。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心再大,也忽然想不到坚持下去的意义。
但凡一段感情需要刻意维系,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
盛华灼敲门而入。
祈年和季言峥闻声,交谈中断,同时转头,看着盛华灼一步步走来,心绪各异。
季言峥惊觉盛华灼情绪不对。
平时聒噪的小姑娘此刻过于平静。
季言峥起身说:“小盛啊,我们……”
“季医生。”盛华灼喊了声,不准备当面拆穿他的身份,微微笑看着他,“我想单独跟祈老师说几句。”
季言峥微愣,多半已猜到。
她听到了。
书房门关,季言峥待在门外,听不到一丝声响。
书房内的两人默然对视很久。
盛华灼深呼吸,心底那头暴躁的怪兽蓄势待发,难以按捺,她正与之强烈对峙!
即便今天没听到这段对话,她也不一定会继续了。
她累了。
她从前最烦麻烦,最烦累,最不喜欢主动。
现在一再妥协。
早已心乱如麻,却不想在他面前发脾气。
“送你的。”盛华灼一手递上礼物盒,另一只手紧握,掐的一片白一片红,腕部青筋凸显,隐隐发抖。
此时的祈年失了清醒的理智。
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接过礼物盒,打开看了一眼,轻轻说:“谢谢。”
盛华灼定定看着礼貌又生分的男人,好像在看陌生人。
而她,在他面前生怕露拙。
他还是这副对待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清冷模样,对她更是漠不关心。
她问:“开过光的,你不喜欢?”
祈年半晌答不上来,他喜欢,但说不出口。
登时,盛华灼拿回桃木手串,手突然没了力气。
桃木手串砸在瓷白地面,活结红绳断开,十八颗珠子散到各处。
气氛僵持许久。
盛华灼想了想,叹息,坦言道:
“你的世界里只有你的画,从来容不下别人,对吧?”
“你觉得我烦,大可直接告诉我,我会走,我没有那么难缠……还是说,你也觉得我是个怪物,随时会爆发,纠缠你一辈子吗?”
“还有,季言峥根本不是儿科医生,他是精神科医生,是在急于证实什么?还是说,非要证明我有病?然后呢?”
“是,我去看过,确实有病,暴躁,躁郁症!以这个理由逼我跟你分手吗?”
他不说,她只能这么想。
过去,她脾气性格奇怪,所有人都会因此远离她。
他瞒着她找到精神科医生,季言峥又刻意隐瞒真实职业,不停询问一些心理问题,在旁侧观察她。
她早该有所察觉……
情绪拉高,腹间的术后刀口隐隐作痛,她不觉间“嘶”了声。
祈年面对面安抚:“不要过激,我不是要离开你……”
盛华灼抑制心中即将要爆发的火山,怕自己又变成一头恶兽。
一团火哽在喉咙,难以压熄,尽量保持镇静地问:“那是什么?”
说他观察到她的心理情况不对,特意找来精神科的心理医生暗中给她看病吗?那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而且他会关心她的情绪吗?
就近期种种来看,不可能……
她用力抿了抿唇,喉间尝到一丝腥味,嗓子滑动,低眸看看自己这副样子,自嘲一声。
环顾四周。
他那般高高在上,俨然高雅。
满身郁气的她站在这处高雅之堂,果真突兀。
她好像确实挺烦人的。
祈年不说话。
她又道:“对不起,我问题太多,但是……”
有话憋在心底不是她的性格,既如此,便将心之所想全数倒出:
“我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前觉得都是人,干嘛要纠结什么配不配的。现在懂了,有些事儿,还真强求不来。”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一周年,好像也是我的生日……放心,这是最后一次站在你面前,分手吧。”
祈年心里咯噔一下。
满地的桃木珠没来得及捡,他顾此失彼,素来冷傲的眼仿佛没有焦距,目光深邃,仓皇垂下睫毛,终于开口:“九九……”
“哦对了,你好像还不知道我叫什么,那就不要知道了,反正也没有那么重要。”盛华灼故作云淡风轻地摊摊手。
转身那刻。
逐渐变得昏暗的书房里,她的视线经过一瓶栀子花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