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舟站起身来,撩起长衫下摆猛地一甩,右脚踏在长条凳上,一副要说书的派头:“他那故事不好听,因为他的书是假的。我这故事好听,因为我的书是真的。”
听客们见江晚舟这派头,纷纷弃了台上的戏,小菜端着,二郎腿翘着,绕着江晚舟坐成了圈,都想看看江晚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快些讲,快些讲。”
江晚舟缓缓道:“从前有个唱旦的戏子……”
此时,有个听客不屑地乜了眼:“切,我还以为是啥呢。是不是戏子遇上了地主,同地主每日吃香喝辣?”
“这故事咱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没意思没意思。”有人附和道。
江晚舟笑着拍了拍大腿:“不不,唱旦的没爱上地主,唱旦的爱上了个姑娘……”
“然后他们同恶毒班主斗智斗勇?”听客插嘴。
“听我的,这姑娘准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姑娘的爹娘不许她同穷酸戏子在一起,棒打鸳鸯。”另一个听客瓜子壳一吐,扯着嗓子道。
周围响起私语声,听客们伸长脖子,都想看江晚舟出糗。
却不料江晚舟又摇了摇头:“不,这姑娘也是个戏子。”
江晚舟将要继续讲,又听见有人插嘴:“那就是恶毒班主不让他俩在一起,强占了姑娘。”
“没有的事儿!”江晚舟大手一挥,忽然压低了声调,“因为这唱旦的啊,就是个班主。他不但是个班主,曾经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哦?是个班主,还是个少爷?”
“人家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为啥要去做戏子?”
听客们觉着稀奇,纷纷噤了声。
江晚舟顿了顿,继续道,“这唱旦的却是个窝囊种,中意她却不敢告诉她。”
“唱旦的在原地等,等姑娘回头看看他。”
“一天两天。”
三年四年。
“姑娘赠了一枚铁铃铛,只要唱旦的想那个姑娘,这铃铛就会响。”
“铃铛日日响。”
日日想。
“夜夜响。”
夜夜想。
江晚舟笑着,神情恍惚,思绪飘到十一二年前京都的那场鹅毛大雪,祖父房中的留声机嘶嘶响,阿玛做的烧饼香得勾人魂,隆春班里兄弟姐妹的嬉闹声……
他的神飘啊飘,旖旎的场景走马灯似的变换,魂归之处,是那个热闹非凡的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