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已小心翼翼往张怀瑾脸上那道血印子望去,感觉自己得横尸当场。
“对、对不起啊……”江未已骚骚后脑勺,“我没想过是你,那巴掌我没过脑子便扇上去了。要不,你打回我?”
江未已将手伸到张怀瑾面前,他不可捉摸地挑了挑眉。
他伸出右手在江未已手心上轻轻拍了一下,丝毫没有用力,这是江未已没有想到的。
“话说你怎么在这儿?”江未已问。
“我在街口没看见你,便料想你是自己去了。便来到纳兰古宅,一开门就看见你躺这儿了。”张怀瑾耸耸肩。
江未已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停留在纳兰古宅的大门口。
夕阳西下,余晖金黄,两旁宫灯被点亮,头顶的臭鸟还在“哇哇哇”怪叫。
“不是,我都进去了啊!”江未已有些不可思议,“我进去了,我都快到私房了!我还看见墙壁上那些鬼影,‘那不知什么的东西’追的我满宅子跑!”
张怀瑾听了一阵,伸出手覆上江未已额头,喃喃:“没发烧啊……”
“是真的!我还看见你……”江未已正准备据理力争,但说到一半忽然停下。
“我?我怎么了?”张怀瑾问。
“哎呀总之我就是进去了。”她打着哈哈没再说下去。
换做别人是肯定不会信的,如此荒诞的事情只出现在神话故事里。
没想到张怀瑾却诺诺点头,道:“那,你便是走错门了。”
江未已:“???”
张怀瑾道:“你进来的时候肯定也不理解吧,为什么这儿的墙要建这么高。”
江未已点点头。
张怀瑾:“红墙之上是张家搬迁时加建的,为的就是锁住大宅,形成一个‘困’字。”
江未已这才注意到庭院中的树,同四周的围墙刚好围成一个“困”字。
“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张怀瑾继续道,“张家以围墙作缠山,以院落作千重锁,以石阶为八卦,上好的风水,为的就是镇压住老宅之下的冤魂厉鬼。”
“而这厉鬼,便是我的娘亲。”
江未已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张家乔迁的原因,便是将纳兰古宅改造成一间地上陵墓,机关重重,牢牢锁住那莫须有的魂魄。
“我的娘亲死后,这座宅子便时常传出唱戏的声音,继而男丁们一个接一个生了怪病,口吐白沫,眼皮猛跳不止,不久便撒手人寰。于是张家人便认定是我娘亲的冤魂在作祟,找了风水师父整改张家布局,将我娘的尸首从地里刨出后厚葬于张家原址,金银财宝缠身,只为求我娘执念散去。”张怀瑾言语中有了几分不可捉摸的愤怒.
“这样的宅子自然不能再住人,便一家老小乔迁入华锦巷。未成想,一伙盗墓贼竟盯上了此地,打着我娘陪葬品的主意,将我娘的尸首生生拖出大街,将陪葬品哄抢干净。”
“纳兰街自此不得安宁,常有一两个男丁患上怪病暴毙身亡。纳兰街从此荒败,矛头自然对准了我的娘亲。张家收殓尸体,将尸体重新下葬后彻底将张家原址改造为一座会呼吸的宅子。”
张怀瑾走到院落的中央,向江未已解释:“按照张家的设计,纳兰古宅设置了多处使人致幻的机关,细微而不可捉摸。可能是一花一草,一柳一木,只要是你见到的,走过的,都是精心设计好的,为的就是让你生生耗死。”
“不是吧,你们还带施法的?”江未已感觉自己的三观炸裂。
“不是施法。”张怀瑾苦笑,走到院落一边的宫灯前,将里头的蜡烛取下,递给江未已。
“这便是关键。”
“关键?这不就是根蜡烛么?”江未已将蜡烛翻来倒去,除了蜡烛挺香之外没发现什么稀奇地方。
“这不是普通的蜡烛,这叫蜃烛。你听过蜃么?传说蜃是一种龙,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嘴中吐出的气可以化作光怪陆离的幻影。这蜃气不好得,但用蜃的脂肪也能做得出来。将脂肪混入蜡,做成蜡烛,在黄昏时分点燃便能看见幻境。当然,蜃烛只是纳兰古宅内幻境阵法的一部分。”
江未已蹭了蹭胳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去,这也太邪门了吧!咱还是赶紧走好了,去找商公子备多点人马一起过来,比咱单枪匹马的保险多了。”
江未已说着便走到大门前,想要赶紧开门跑路,没成想,使劲推了好几下,大门却丝毫未动。
她这才发现张怀瑾压根就没跟上来,在原地眯眼笑着盯着她。
“行了,别费力气了,推不开的。”张怀瑾交臂,“为了防止来盗墓的出去,这大门一旦合上便再也开不开了。”
“那怎么办?”
江未已如同晴天霹雳,这墙高得离谱,靠她这副小身板可翻不出去。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张怀瑾晃了晃手指,“第一,在这儿等别人来救我们,第二,进去找戏本子,或许还能找到生路。”
选择摆明只有一个。他们出来并进入纳兰古宅的事儿没跟任何人说,就算是发现他们不见,追到这儿来的时候他们早就变成两具干尸了。
“咱还能选么?进去。”尽管江未已十分不情愿,她真的再也不想看到“那什么东西”追着她满宅子跑的场面了。
张怀瑾却摇摇头:“我方才边说过,我们看到的,想到的,走过的,都是别人精心安排好的。纳兰古宅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一只蚊虫都是来迷惑侵入者的,使其陷入幻境而活活将自己耗死,更何况你已经点燃了蜃烛,触发了纳兰古宅的幻境机关,后头会发生什么完全是个未知数。或许,我们在早在进入纳兰古宅的时候便已经陷入幻境中了。”
江未已细思极恐。
“所以,或许我们现在看到的,甚至是你我,都不是真的。”张怀瑾低声道,“进去里头所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我们能所控制的。甚至十分荒诞可笑,不能用科学来解释。在幻境中死亡,便是脑死亡,你我会真的撒手人寰。这样危险,你当真还要去吗?”
江未已纳纳无言,听得自失。
昨晚那么危险的场面她都挺了过来,何况现在有两个人。权衡之下,江未已点了点头:“走,我可不想跟你死在一起。”
张怀瑾蓦地一笑,心道小妮子还挺野。
“你跟着我走便不会走错,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张怀瑾往江未已头顶一揉,“张家布局谨遵奇门遁甲,找对生门便找到了出路。”
“天南地北,左东右西。坤为生门,走西南。”
不等江未已反应过来,张怀瑾便拉起她的手向西南走去。
两人穿过廊坊,挂着蛛丝的雕花影壁,形如十五月亮的月洞门,风呼啸着传堂而过,星星点点的萤火在荒草中萦绕着。
一路走下来,果真什么事儿也没有。
只是江未已的脸色黑得像锅底,看着张怀瑾紧牵着的手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