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公司一定乱作一片吧,他病倒的消息无疑是一个祸根,必定有人将此事大做文章,肆机合并股份,一举扳倒他。
他想到张家。
昔日热闹非凡的张家,如今花阴柳影,冷冷清清。人走的走,散的散,他一时间只觉家徒四壁,风穿过断壁残垣吹起他的幔帐,他如同耄耋之年的老人即将寿终正寝。
他恍惚地想起曾经衣香鬓影的岁月,那些岁月好似浮动着流光似的,他伸手去抓,却空抓了一团虚影。
他又记起柳半卿。
他忽然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不会真是你余魂未了,回来同我作对了吧。”
“你生前就总爱与我作对,没想到死了,也爱跟我作对。”
张客卿眼瞳涣散,眼前恍恍惚惚地浮现出曾经与柳半卿的一幕幕。
“你是不是怨我把你关在轩兰院里,怨我抢走了我们的孩子,所以这样报复我,让我人心尽失,家徒四壁,忍受爱别离之苦。恭喜你,你做到了。”
“怀瑾跟我不亲,同我唯一有得聊的话题,竟然是你。我骗他说你去了南洋,给了他一张我们的照片,他竟将自己的照片拼进去,抱着这张‘全家福’安眠。每每看到这张全家福我的心就一阵绞痛,我时常想若是我没有去京都,我们是不是也能像相片里一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我记得你死前还同我做了一次夫妻,你同我说如果你死了,不要怨你,可我现在食言了,我现在真是恨透了你。”
“我已经规划好了我们的未来,我甚至在乡下的山清水秀之处设计好了一间宅子,待到我们各自老去,就住进去过怡人的生活。你开轩面场圃,我把酒话桑麻。我准备好同你共度余生,可你却放手了……”
“柳半卿,我好恨你,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你……”
张客卿泪水早已决堤,孩子般蜷缩起身体呜咽着。他哭得很狼狈,哭得很难看,撕心裂肺的哭声充斥在幔帐里,风缥缈地吹着,白色幔帐上只留下一个瘦小的影子。
待哭声渐小,老管家小心翼翼地来到张客卿床前,低声道:“夫人请来了风水大师,说二奶奶葬在后山与张家的气运相冲,张家须搬迁另寻他处,将二奶奶的尸首移到原址镇住……”
张客卿头埋在枕头里,好半天才哼唧出个模模糊糊的“嗯”字。
老管家又小心地问:“那老爷您看,张家搬是不搬?”
张客卿缩了缩身子,泪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他颤着声沙哑道:“那就……搬吧。”
管家点了点头正要退下,张客卿忽然叫住他。
“等等。”
管家恭敬地凑上前去:“老爷有什么吩咐?”
“帮我……准备一纸和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