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脏咚咚跳着,飞也似地离了张家,脚不听使唤地在地上扇呼。
今日是出奇的热,地面被炙烤得同烧红的铁一般,把张怀瑾鞋底的胶烫化了。他飞快地抬起脚,只敢在地面上轻点一下,又被烫得抬起脚来。
事物在眼前交替变换着,待地面终于降温下来,张怀瑾脚步逐渐放慢,最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一间大宅子前。
他四处张望了一番,此地竟是纳兰街的张家原址。
眼前的宅子前飞舞着沙尘,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
张怀瑾缓缓走到大门前,手还没碰到门,门却“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张怀瑾欣喜若狂地钻进去大喊道:“娘!是你吗?!是你吗娘!”
不见人回应,张怀瑾又往里走了两步,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张怀瑾却不觉得害怕。
宅子内寂静一片,只有风吹杂草发出的“沙沙”声。
张怀瑾又往里跑了两步:“娘!她们说你在这儿,你一定在的!是吗?!”
他激动得手脚并颤,目光向四周焦望着、流盼着,脸上是难掩的喜悦。
寂静的宅子里忽然响起清脆的“啪嗒”声,张怀瑾忙伸长脖子去看,一支白玉簪子掉在他的脚边。
他弯腰去拾,簪头镂空着一支云雀,簪柄上还细细地镌刻着“隆年”二字。
穿堂风呼呼地刮来,门屋黑洞洞像怪兽的血盆大口,幽幽的声音从门屋里传来。
“来啊……娘就在这儿……”
张怀瑾双手握着簪子,魔怔般一步步向门屋走去,他钻进旁开的门洞,步入两旁种满青郁植被的廊房,穿过荒芜的小院,雕龙画凤的影壁,最终停在轩兰院前。
压抑的灰色调的宅子里,轩兰院仿佛散发着夺目圣光,张怀瑾盯得眼都直了。他强压着颤抖推开门,门后的梨花树旁立着位翩翩公子,公子披着旧式服装,素白直裾外拢着一层暗红色的蝉翼纱,裙摆长长地拖在地上,露出冻红的脚裸。
公子捻着枝头的梨花轻嗅,如瀑的乌发垂在腰间,风一吹便烟似的飘卷起来。
那人注意到张怀瑾,掐了朵梨花下来,呵气如兰道:“怀瑾,来啊……”
缥缈的声音传到张怀瑾耳朵里,张怀瑾打了个冷颤,眼睛却被那位公子吸住了,腿不自己地抬起来,缓缓走了进去。
张怀瑾浑身寒毛诈起,僵直着身子走到公子身前,公子蹲下身来,亲昵地将梨花别在张怀瑾耳边。
公子的声音如春风般妩媚:“你想不想见你的母亲?”
“我想。”
“想不想听你母亲唱戏,吃她做的琥珀糖?”
“我想。”
“想不想像寻常人家一样,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不分离?”
“我想,我想!”
公子笑了,光洁如玉的手抚上张怀瑾的眼,凑到张怀瑾耳边轻声道:“做某的宿主吧……”
张怀瑾清楚地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艰难地张口喊了声“好”。
公子朗声笑起来,忽然双臂一紧搂住张怀瑾瘦小的身子。这个怀抱仿佛吸血一般,刹时间张怀瑾体内的温暖被尽数抽离,脸颊上红润的血色迅速褪去,化为冷玉一般的惨白。
“乖,这才像某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