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瑾汗如雨下,鬓角的豆大汗珠“滴答”一声滴落,含着灰聚成一团,被张怀瑾一脚踩碎。
跃出大门的刹那间,清脆的“啪嗒”声同时响起,张怀瑾脸上霎时血色全无,手一松把江未已放在地上,正欲冲进大门,又一波震动来临,苟延残喘良久的纳兰古宅终于摇了白旗,大门的梁柱“咔咔”断裂,门板“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整个纳兰古宅飞灰萦绕,夷为平地。
“不要!!”
张怀瑾飞扑倒断壁残桓中,在碎石堆里乱扒着。
“你在找什么?盘中簪在我这儿!”
江未已勾着左腿一瘸一拐来到张怀瑾身边,张怀瑾却没听见似的依旧乱扒着石瓦。他急得涕泗交颐,眼中泪将世界模糊,他胡乱抹着泪,手下不停翻找着。
他的手指血肉模糊,指甲尖儿翻起来,在碎石上留下一道道扎眼的血痕。
他翻开一块碎砖,突然止了动作。
碎砖下面,一根玉簪子静静地躺着。玉簪子早已粉身碎骨,断碎成七八节,簪头的云雀脱离了簪子倒在一边,雀嘴的皎珠有的碎了,有的四散滚开,钻进砖瓦缝里不见了。
张怀瑾下唇紧紧咬着,颤抖着血手将碎簪子在掌中珍贵地拼凑起来。
有地方已经碎成了粉,残缺不全的簪子在掌中如镜花水月一般,张怀瑾不认命地去拼,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碎在掌中,变成雀嘴的白玉皎珠。
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簪子真的拼不起来了……
“娘……娘……”
张怀瑾终于认命般放声大哭,碎簪子握在掌中紧贴心口,仿佛能从中汲取温度。
“娘,你还没有吃怀瑾的琥珀糖,还没有听怀瑾给你念书……”
他的夙愿,他的信仰,他的苦苦等候,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在今日都化作了泡影。
“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你甚至没有听怀瑾喊你娘……”
张怀瑾抱着簪子跪倒在乱石里泣不成声,一旁的江未已不知怎的,竟也跪下来,伸出双臂抱住了张怀瑾。
江未已环着他,手轻拍着他的背,平常冷如玉的张怀瑾,此时却倒在她怀中哭得滚烫。
张怀瑾呜咽地问她:“我常虔诚地跪在佛前,不求富贵,不求康乐,不求如云朋好,我只求见我娘一面。都说我佛慈悲,可如今佛在何处?我娘又在何处?”
江未已大爱地拍着他的背,轻声道:“你前世在佛前跪了五百年,才求来今生的一面之缘。若心有桃园,佛与不佛有何区别?”
她摸着他后脑的发,声音轻的如同耳语:“你娘选择死,不是因为不爱你,是因为太爱你。可你娘生来就不应该被困在囚笼里,她是雀,是风,她用十年去学怎么做柳半卿,却用一辈子去学怎么做回小铃铛。”
“她勇敢地飞走了,你却想抓住她重新关回笼子里,你说佛无情,可真正无情的是你啊,是你张怀瑾。”
张怀瑾身子猛地一颤,他哭哭笑笑,嗫嚅道:“原来无情的是我。”
张怀瑾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独自向外走。
江未已想去拦他,却被商老板摆了摆手阻止了。
“你让他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吧。”商老板道。
江未已点了点头。
日薄西山,人影散乱,一出勇探纳兰古宅的大戏,在这儿算是告一段落。
舞台灯光暗下来,演员也应该下台了。
江未已搀着商老板一瘸一拐地往三尺湾走,离开纳兰街的时候,她却分明听到了从纳兰古宅传来的,幽幽的唱戏声。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