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铃玉走进老门东的牌坊,按照资料上的地址左弯右拐,走进一个幽深的弄堂里。
弄堂里拥挤着石库门房子,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雨后的霉湿味,整条弄堂上空用铁丝连成了密网,居民的衣物挂在铁丝上湿哒哒往下滴水。杜铃玉小高跟的“咯咯”声在弄堂里格外响亮,她抱着公文包快步走着,坐在门口乘凉的老伯老太扇着手中的蒲扇,眼神犀利地打量着杜铃玉这个陌生来客。
寂静的老弄堂里忽然有人摆弄了下收音机,失真的音乐声从收音机的喇叭里悠扬地传出来,破布一样在弄堂上空乱飘。
“But what\u0027s the word from the streets, staircases, hallways—
perhaps they\u0027ve passed each other a million times?
……”
(但是听听自街道、楼梯、走廊传出的话语——
他俩或许擦肩而过一百万次了吧?)
弄堂里回荡着模糊的声音,杜铃玉越往里走,嘈杂的声音便愈响,隐约听清一些铿铿锵锵的兵器切磋声,咿咿呀呀的吊嗓声,隆隆的跺脚声……她最终停在一个四合式房屋前,房屋的门边挂着浅蓝色的铁制门牌,杜铃玉对了对门牌上的号码,兀自点了点头。
杜铃玉理了理衣领,扬起笑容,上前扣了扣房门。
马上就能见到小先生了,小先生会记得她吗?
“a moment face to face
in some revolving door?
perhaps a \sorry\ muttered in a crowd?
a curt \wrong number\ caught in the receiver?”
(在旋转门
面对面那一刻?
或者在人群中喃喃说出的“对不起”?
或者在听筒截获的唐突的“打错了”?)
开门的是一位光头的男孩,男孩十三四岁的样子,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黑色麻布裤子。男孩警惕地盯着杜铃玉问道:“你是谁?来这儿作甚?”
“我叫杜铃玉,是零丁日报的记者,来向你们做一下采访。”
杜铃玉微笑地做自我介绍,波浪卷发柔软地披在肩上,温柔,干净,像是刚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学生。
光头愣了愣,把杜铃玉请了进去,拉开嗓门叫道:“班主!有人来了!”
隆春班正是练功的时候,女戏子们踩着软跷练跷功,男戏子们则纷纷光着膀子,拿顶的拿顶,练台步的练台步,个个汗流浃背却不知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