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发美妇一副“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的样子:“人家是留学生,这几个月才回国,一回来便被各路人马拉去聚会,想来是成了不少太太的乘龙快婿。”
江未已闻言又多望了几眼,眼神一错,目光落在陆泽城身边的男子身上。
是他。
不知是不是江未已的错觉,这位男子像极了当年的张客卿,若二人真的有所关联,那这位男子只有可能是……
“……张怀瑾。”
江未已耳朵一竖,碰了碰姨太太的手臂:“什么?张怀瑾?”
姨太太打趣道:“嘿哟,你这小尼姑入世了?”
江未已知道这位姨太太打趣她方才不近人情,赔笑道:“我方才有些不舒服……你方才说什么张怀瑾?”
姨太太贻笑大方,葱指往陆泽城身边一点:“喏,那位就是张怀瑾。江小姐果然是位小尼姑,张先生这位人物都不知晓。听闻他祖上做烟草脂粉生意,战事之后,他便将生意做到租界,张氏企业下的商品在租界畅销得不得了,好些还走水路运向西洋。”
“人家今年才二十出头,可谓青年才俊,样貌又那般俊朗,俘获了不少小姐的芳心……”
姨太太忽然柳叶眉一拧,疑惑地往江未已身上一扫:“不对啊,张先生同商老板来往密切,商老板没同江小姐提起?”
江未已心下一跳,打着哈哈:“我只管读圣贤书,对小姑的生意是从不过问的。”
姨太太闻言,眉头舒展,又同其他妇人们聊其他话题了。
江未已眼神又往张怀瑾的位置瞥去,心道:“没想到他还真是张怀瑾。”
江未已盯着熟悉的脸庞,又陷入回忆中。
1937年后,中国战火四起,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拳头将各地域击碎,人们颠沛流离,失散人海。
江未已与铁头被商老板匆匆带往租界,战事紧迫,江未已重要的零件都没来得及带走,比如她与张怀瑾来往的信件。
进入租界后,江未已想过寄一封信给张怀瑾报平安,但在乱世,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要千里迢迢从上海寄一封信到梁城,难于登天。江未已只好作罢,二人便自此断了联系。
五年流水般从指间流逝,在夜阑人静之时,江未已会坐在窗前盯着溶溶月,在记忆里搜寻他的身影。时间长了,他的模样竟逐渐模糊起来,到最后,江未已悲哀地发现,她竟然记不起他的样子了。
阔别五年,何其有幸能再次重逢。
江未已难以压抑心中的激动,她紧咬着下唇,强压着涌动的暗潮,眸光勾勒着张怀瑾的五官,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这些年过得如何?还记不记得她?
江未已憋得难受,眼前竟不可遏制地泛起氤氲,她眼神错开,低下头平复情绪。
冷静下来之后,江未已却忽然如芒刺背。
糟了,她竟忘记此时的她不是江未已,而是江小姐!
若是张怀瑾认出她,拆穿她,她今日的偷盗计划岂不是要化为泡影?
但方才二人对视,她能看出,张怀瑾眼中没有过多情绪,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张怀瑾没有认出她来?
想到这,江未已长舒一口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都说女大十八变,他没认出不奇怪,既然如此,她便专心扮演好“江小姐”这个角色,尽量少与他碰面。
难熬的晚宴终于结束,开始了压轴戏——舞会。
在江未已移开视线的一刹那,不远处的张怀瑾忽然兀自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