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已彻底怒了，正要开口，却见江晚舟一松眉头，喃喃道：“这样就成了……”

“咚——”

城外又传来风撞玻璃瓶的声音，江未已侧耳一听，登时愣在原地。

她战兢地摇了摇头。

不……不是风声……

是炮声！

日军在攻城！

江未已再向四周一望，隆春班俨然已乱成一锅粥！

内院四散着杂物，人们奔走匆匆，各自找寻着自己紧要的物什。乔老被人搀扶着从东厢房走出，拐杖狠戳着地面，指挥众人将头面和行头收进箱子中准备搬离。

人们的身影飞速地在院里院外穿梭着，叫喊声、嘤泣声、怒骂声交织在一起，急急风被戏子一路从台上演到了台下。

“来不及了！没有船了！”

“快走！日军攻城了！”

“快去安全区！”

“……”

江未已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全身，她小腿肚子一阵发虚，竟连迈开腿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眼下绝非是害怕的时候，江晚舟连拖带拽地拉着江未已出了后院，哪知才出月洞门，方才往外奔的人们却潮水般涌了回来。

大门“砰”的一声紧闭起来，男人们将水缸、石块等重物堆在大门处，从箱底翻出家伙什，端着家伙背靠墙警戒起来。

“日军进城了！”

“老门东围了有好多日本兵！跑不了了！”

“快躲起来！”

江未已茫然无措地愣在原地，小腿早已没了力气，正要往下坠，江晚舟猛地将她拉了起来。

“快进屋！”

江晚舟大喊着向堆积在内院的妇女老弱们挥手，妇女老弱们连忙四散逃开找寻地方藏身，江晚舟拉着江未已同一拨人窜入西厢房。

西厢房内，大家各自找地方躲了起来。衣柜，床底，桌下早已人满为患，人们相拥着瑟瑟发抖，蜷缩成小小一团，恨不得化作平常过街喊打的小鼠，藏匿入不为人知的黑暗中。

小小的西厢房此时竟成了十来人的庇护所。

江晚舟拉着江未已走到平常装被子的大木箱前，打开木箱将棉被尽数拿出，把江未已和趁乱跑入的铁头塞了进去。

“铁头，保护好丫头！”

铁头搂着江未已，向江晚舟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晚舟苍白地勾起唇角，诀别似的对江未已说：“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爹……”

不待江未已说完，江晚舟“砰”的一声将木箱合上。合上的刹那，江未已望见了江晚舟长衫上那朵花蕊殷红的梨花。

接下来就是磨人的寂静，好似暴风雨来临的前夜。厢房内落针可闻，大家屏息敛声，任何一点声响都会叫人心惊肉跳。

门外忽然“砰”的一声，西厢房内每个人的心都被提了起来。

厮杀声，喊骂声，刀剑的锵锵刷刷声不绝于耳，战斗持续了不足一盏茶时间，“砰”的一声枪响，门外传来子弹穿射入肉的声音。

厢房内有什么人在悲泣……

“砰砰砰砰……”

门外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