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
司机猛地踩下刹车,不待车子停稳,只听身旁“咔哒”一声,张怀瑾猛地拉开车门冲下车去。
他快步跑到老妈子身前将她扶起,声音中满是焦灼:“翠丫阿姨!”
天可怜见,已入深秋,狂风呼啸,母子二人只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裳,在寒风中不知跪了多久,颤了多久,他们的肌肤早已冻得黑紫,像是风干的腊肉,在屋檐下一晃一晃。
冻得麻木的翠丫闻声抬头,浑浊而木讷的双眼眯着,看清张怀瑾的眉眼后欣喜若狂地“欸”了一声,咧嘴笑出声来,却“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砰砰砰”,猛地磕了三个响头。
“求少爷救救祥子罢!我已走投无路!我已是半截身子入了黄土,万幸还有半截在人世间里,我愿为少爷当牛做马!但求少爷救救我儿!”
瘦弱的身躯倔强地颤动着,张怀瑾被吓出一身冷汗,忙将翠丫从地上捞起来,可她却还是固执地跪着。
张怀瑾不禁蹙了眉,无奈地轻叹一声,俯身去抱卧在翠丫身边的刘祥子。
十一二岁的年纪,却瘦削得只剩骨架子,搂在怀里没有重量。
张怀瑾把他抱到干净的客房,招呼晓云去请医生,江未已也从车里追出来,端着碘酒棉布从门外探头进来。
张怀瑾向她投掷去疑问的眼神。
“医生来之前我先帮他清理伤口罢。”
说着,江未已坐到床边,熟稔地用镊子夹起棉花,蘸了碘酒后小心翼翼地往刘祥子的伤口处擦去。
“你会这些?”
“南京之战时,不少教堂里的修女教父充当了医生一角,冒险从沦陷区抢救伤患,那时我去帮他们打下手,这些清理工作做得不少,玛丽阿姨还赞我是小南丁格尔呢!”
江未已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中的镊子。
张怀瑾眉梢一松,脱掉风衣外套后挽起衬衫袖口,露出的小臂肌肤白皙,青筋隐隐跳动。
他忽然从江未已手中夺过医用酒精,江未已瞳孔缩了缩:“你作甚?”
张怀瑾低低一笑:“你歇着。”
他兀自走到盥洗室用酒精洗了手,回到床边俯身检查起刘祥子的伤口,修长的指尖在瘦削的身体上游走,眸光在刘祥子大腿上汩汩涌血的伤口处一顿,神情严肃。
“伤口太长了,需要缝针。镊子给我。”
张怀瑾头也不抬地向江未已伸手,江未已将镊子递过去,张怀瑾用酒精棉球把伤口周围的血污清洁干净,冷静道:“针线。”
江未已连忙从医药箱中翻找出缝合线与弯钩状的针,连接后递给张怀瑾。
张怀瑾接过针线开始缝合起伤口来。
张怀瑾缝合伤口时一丝不苟,神色却并不紧绷,手法稳而流畅,有一刹那,江未已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南京的那个小天主教堂里。
江未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什么都会似的。”
缝合完毕后,他看了她一眼:“我身上受过的伤不比你少,当初学这些全是图自己方便。”
说着,门忽然被轻叩几声,翠丫端着一小锅汤走了进来。
知道翠丫闲不住,方才处理伤口时张怀瑾假借自己想喝汤的借口,差使翠丫去煲汤,为的是祥子醒来后有东西垫肚子。
张怀瑾问道:“小家伙这是被什么人欺负了?”
那日出手解救翠丫母子之后,张怀瑾托人给他们在电影院谋了个清闲的差事。有他的照拂别人不好对翠丫母子犯难,但今日却落得个伤痕累累的境地,其中的缘由并不难猜。
经此一问,翠丫忸怩地垂下头,黑紫的手指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