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近乎摩挲着江未已耳后的敏感肌肤:“那就只能用别的还了……”
江未已警铃大作,当即一个上勾拳直冲张怀瑾下颌,张怀瑾猛哼一声,她却乘胜追击地屈膝猛踹,一个翻身将张怀瑾压倒在身下。
“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喝了你的酒是我的不对!我会尽力去还的!你可别趁人之危!”
张怀瑾疼得嘶嘶抽泣,连忙举手投降:“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对自己的丈夫你还真下狠手……”
“什么?”
江未已愣住了。
她揪着张怀瑾的衣领审问道:“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就是我的丈夫了呢?”
张怀瑾仰视着她低低地笑,笑得她莫名其妙。
“如果你不是我的妻子,你怎么会在我家?”
他又指了指小圆桌上二人的结婚合影:“你自己好好看看,我身边的是谁?”
江未已疑惑地望向小圆桌上的相框,照片中的俏丽人不正是他和自己吗?
“啊?”
她连忙松了手从地上挣腾起来,惊讶地拿起相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撞鬼了!小爷我今年才多少岁啊我怎么就成家了呢?”
嘀咕着,她回头戒备十足地打量张怀瑾。
跟她的冤家张怀瑾?不是吧老天爷,你在耍我吧?
张怀瑾揉着痛处缓缓站起身来,眼中含着耐人玩味的笑意。
“信了?”
江未已立刻点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张怀瑾看她这幅模样像受惊的兔子,实在可爱得紧,没忍住伸手往她脑袋上一揉,江未已连忙跳开。
张怀瑾摇了摇空酒瓶:“你这是喝了多少啊,我记得这瓶酒的度数也不高啊……”
没等江未已问出自己的疑问,张怀瑾忽然上前将她横抱起来。
“你干什么?!”江未已脸颊飞起春色。
张怀瑾疲惫地低头看她:“你是睡醒了有精力闹腾,我可是累了一天,还困着呢。”
江未已就这样被他抱回了卧房,彼时张怀瑾在一边换下满是风尘的衣服,江未已连忙盘腿坐起来背过身去。
“不对不对不对,我还是觉得好奇怪!这感觉太奇怪了!”
她拍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你怎么就……”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像大提琴的神秘音符,挠得人耳际痒痒的。
“小酒鬼不记得了?当初还是你来找的我呢。”
他换上舒适的黑色睡袍上了床,学着江未已盘腿坐着。
江未已转过身来向他投去疑问的眼神。
他轻轻笑道:“你说你喜欢我好久了,相思难耐,千里迢迢从梁城追到上海,哭着求着我跟你成亲呢。”
“不可能!”江未已往他肩上一拍,“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你对我不怀好意!”
张怀瑾抓住她行凶的手,却不禁打了个哈欠。他奔波劳累了一天,是真的很疲惫了,于是伸手要去拉灯,江未已却在身后惊叫出声。
“你干什么!我要跟你睡?!”
张怀瑾嗯了声:“你当然要跟我睡,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跟我睡跟谁睡?”
江未已连忙捂住自己的胸口:“男女授受不亲!”
“授、受、不、亲?”
他笑意更甚,下一句说的话堪称调情。
“该亲的,不该亲的,我们都亲了。”
灯“啪”的一声灭了。
江未已耳根烧的通红,张怀瑾却欺身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淡淡的木檀香笼罩在她的鼻息周围,莫名的,她躁动不安的心脏也随着木檀香安静了下来,她不禁松开了挣扎的手。
“怎么不推开我?”
“我有一种,奇怪的熟悉的感觉,你以前都这么抱着我睡觉的?”
“嗯。”
“好吧,如果你偶尔不毒舌,看在你长得还可以的份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做你的妻子。”
低低的笑声在耳畔摩挲,他的声音在夜晚中像优雅的大提琴,令她犹如陷入了柔软的毯子中,心中升腾起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
她忽然瓮声瓮气道:“我是不是喝醉了……”
“你终于想起来了?”
“我错了……”
“说说,错哪儿了?”
“我不该喝你准备送人的酒……”
“逗你的。陆家做的就是酒庄生意,那瓶香槟是泽城送我的。”
“真的?不贵?”
“贵……”张怀瑾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你……算了。”
“那你原谅我了?”
“我没这么说。对于你今天不忌口还喝酒醉成这样的事,我还没惩罚你呢。”
江未已颤了一下:“不是吧……”
张怀瑾没有再说话,揽着江未已的手忽然滑落到衣角,继而探入,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背上早已结痂的伤。
身上究竟有过多少伤,江未已自己也数不清了。
从前她偶然从浴室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雾气蒙蒙的背影。她的酮体实在算不上完美,背脊以上细痕交错,像一个龟裂的瓷人。
肩头的伤是小时候练花枪时擦破的,腰间的伤是与巡捕角逐时子弹擦伤的,肩胛骨上的伤是当年在南京被刺刀刺伤的……
张怀瑾偏爱抚摸她的伤痕。
指腹每每抚过骇人的疤的沟壑,张怀瑾的心也跟着撕裂了一下,每每这时江未已便会抓住他的手说自己不疼,抬眸,对上的却是一汪吹皱的湖水。
不知何时,江未已也练就了不会疼的本事。
她爱逞强,张怀瑾给她上药时眉头都不见皱一下,却在他转身后自己默默嘶嘶抽气。
江未已对外一直是乐天派的形象,但做梨花白的那些年,江未已的精神其实一直很恍惚。
她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佩戴着各种各样的姓名,演绎着各种各样的人生。
身后有人唤她“江梨”,她下意识回头,凌乱的光影之中,只见无数人影从她身边匆匆走过,裙摆翩飞,长衫飘飘,卷起风一般的淡黄色的黄晕。
有人叫她“默笙”、“林铃”、“张黛”……叫她那些或真或假的名字。
她一时间找不到自我,真实的自己被掩埋在粉墨里,连名字都被埋葬。
但幸甚至哉,偌大的凡尘世界,还有一缕火光为她亮着。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想要做‘梨花白’?”
头顶传来朦胧的低语,像是鼓皮外的声音。
江未已坚定地道:“我就是想看看,一个人单枪匹马来到这个世上,究竟能活成什么模样!”
“好。”
“如果有一天你身骑白马没入茫茫大雪,那么有过你脚印的地方,也会留下我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