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兵荒马乱,那边春石在膳房忙完了事,找着间歇休息的功夫转到了余公公面前。
“余爷爷……”
余公公正享受难得的清闲时间,举着一盅补汤在慢慢尝着。
见了春石,慈蔼的脸上笑出沟壑,朝着她招了招手,“小春石来了,事情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
春石走近后,余公公将她抱起放在了旁边,从桌上取了一个小茶杯,给她盛了一小碗汤。
“小春石来找爷爷,是有什么事吗?”
春石抿了一口补汤,鲜的她吐着舌头又咕噜咕噜两口将汤喝了个干净。
“爷爷昨天说要留春石在尚膳监……”
“对啊,爷爷喜欢小春石,给我们小春石做靠山好不好啊?”
余公公笑眯眯的,虽说这话有些夸大,但若是春石留在他身边,他必会将毕生所学都教会她,这皇宫里,一个部门的大太监就像是班长,只要春石安分守己,在这尚膳监里便绝对快意。
比这深宫中任何地方都要轻松。
春石有些动摇,但马上回神,担忧道:“那会很困难吧……”
皇宫里各宫主子最爱的不是那些在这宫里磋磨调教的千篇一律的下人,而是像春石这样,没有复杂的关系,年纪尚小最好培养忠心,毕竟身边人还是从小养起才能让这些人睡得安稳。
但少监局每年都外出买人,回来教导,两年时间还能活着出来的实在是少,各宫都要排着队,等上级主子挑完剩下的没人要,才能由着这些可以带小太监的大太监来选。
余公公虽然在尚膳监能带领十来个小太监,但也是因为这尚膳监职务分明,他已经是处于最下层的了,若是想要越级去留一个像春石这样的小太监,困难是其次,万一得罪了哪位主子才是最要命的。
“……”余公公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神暗了些,随后又坚定起来,这深宫寂寥,本就没什么乐趣可言,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合眼缘的孩子,也是不想这孩子被这皇宫污了那双明亮的眼睛,他都要保下春石,若是他当年能坚定一些……
“小春石放心,只要你愿意,爷爷便再没后顾之忧,定是能留下你的。”
听见这话,春石握了握拳,突然起身跪倒在余公公面前。
“爷爷爱护春石,春石也敬重爱戴爷爷,但若是让爷爷为春石涉险倾其所有的话,春石是万万不赞同的。”
余公公没想到这孩子会突然这样说,虽然自己决定了是一回事,但好心被别人重视更是一回事,忙放下补汤起身要去搀扶春石,“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爷爷在这宫里这么多年,难道还保不住一个你吗?小春石不必担心,爷爷心里有数。”
春石没动,余公公若当真在这宫里能如鱼得水的话,她也就不会见到他了。
她面向余公公又重重磕了一记响头,“春石当年入宫是家里困难自请爹娘同意,在这宫里两年时光,余爷爷是春石所遇待春石最好的人,春石不是那等不知感恩的人,更不想因为一己之私欲置爷爷于不顾,让爷爷为了春石那般付出。”
“春石不能留在爷爷身边做个累赘,但春石虽无法常伴爷爷身侧,不过若是余爷爷不弃,以后爷爷就是春石的亲爷爷。”
“无论此后春石身处何方,想起余爷爷都能不惧前方险阻,亦愿为爷爷赡养晚年,待您百年后,定为您树碑立传,供奉祠堂。”
这宫里人,生来命如蝼蚁,上面随便一个主子都看不起他们,打杀更是家常便饭,唯一的念想,也就是能好好的活着,若是有那个野心精力的再往上面爬爬也无妨,命就一条,是要平庸还是轰轰烈烈全凭心意。
死了随便一张席子丢在乱葬岗,此生也就结束了,但若是能有个人愿意将自己供奉在祠堂,受人铭记怀念,那更是不得了,此生才算是有了些许意思。
尤其还是他们这种身体有缺的阉人,更是有诸多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