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也不闪躲,直接伸手抓住那个看似有力的拳头,轻轻一捏。
十离听着自己的骨头像是碎裂的声音,疼痛感只是激发了他的野性。他另一只拳头再次袭来,骨头碎裂的声音再次传来。
“就算这样,明天照样上刀山。”黎天命令式的口吻说道。
“我到底算什么?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十离吐出刚才因疼痛咬破嘴唇侵入的鲜血,撕心裂肺地吼道。
“你什么也不是,在这里,唯有服从。”黎天蹲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脸说道。
“他们说,我是你的儿子,我从来不这么认为。”十离看着那道背影孤傲地说道。
“我也不这么认为,因为我的儿子应该是高飞的雄鹰,森林中的雄狮。而不是你现在这种投机取巧,懦弱胆小的虫子。”黎天指了指地上的十离,好不嫌弃地说道。
“正好,如我所愿。”十离似乎放心了一般。他不该有任何牵挂和心软。
十离忍着手臂的疼痛,缓慢起身向着住处走去。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山,没有谁可以当靠山,因为走到最后,能陪你的那个人都是自己。
十离平时没事,会跟着鸦灰看一些医书,刚才他听着骨头碎裂,其实可能就是脱臼,他试着用书上的说法,把自己的手臂靠在门边,用力一顶,他的左手臂能动了,随即他左手捏住自己的右手臂,稍一用力,右手就能动了。
他坐在藤椅上,拿出艾栋给他的药膏,对着展台旁的那面镜子开始涂抹起来。
说实话他自己也有些看不起这身材,干扁瘦弱,全身都是伤口,没有一处完好,除了他这张精致刀刻的脸。
“怎么?对自己的颜值有了别样的想法。”
鸦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来了多久了?”十离语气冷淡,赶紧把衣服披上。
“你自己接手臂的时候。”鸦灰也不隐瞒。
“那也不见你高抬贵手帮帮忙。”
十离半瘫坐在藤椅上。
“既然是高抬贵手,当然是冷眼旁观的好,不出手。”鸦灰也不讲究,直接坐在床边,与十离对视着。
“他断子绝孙了?”
十离的语气平淡无奇,已经猜到他从那哪边过来的。
“笑话,凭我鸦灰的医术,他再怎么也能三年抱俩。不过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鸦灰有些同情地说道。
“哦?”
“这种地方。他们拼命训练,不就是做刀的,你认为做刀还能有感情。”
鸦灰那从鼻音里露出的不屑,倒是让十离很喜欢他这种不羁的性格。
“我也是刀,可是我不想,也不会。”十离的语气很笃定。
鸦灰定定地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要是哪天,我要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离开吗?”十离突然眼含星光看着他说道。
“这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鸦灰还是泼了他一瓢冷水。
可对十离来说,他并不在意,时间对他来说,只是数字,他记不得过去,也不知道将来。或者还有什么地方,有他牵挂或者期待的人。在这里,他唯一想带走的是眼前这个人。艾栋他知道,他再怎么护他,也不会跟着他离开,鸦灰不一样,他们是同一种人,渴望自由。
“到时候,你只说你走不走就行。”十离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说道。
“那等那一天来了再说。”鸦灰的手准备撑在床上,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你手脏,别放在我床上。”十离突然一句,鸦灰当真半举着无处安放的双手。
他突然反应过来。
“我更嫌恶心,我可没动手。我让七十六号代劳的。”鸦灰肆无忌惮地把双手撑在床上说道。
“当真?”
十离有些不信。
“这里的人,除了你和黎天。其他人我根本不入眼。”鸦灰那快看不见黑眼球的眼睛,就能想象到他真实嫌弃到什么程度了。
“黎天没沾过那些肮脏的东西?”
十离才不信。
“所有的都是他的杰作,不过他不用亲手,会有人代劳。而且我只是不让他死,其他与我无关。”
鸦灰这个人说话有趣,行事作风也有趣。
“可你还是要救我,是因为他?”
“起初是,后面不是,我高兴乐意就出手。不是说过拿你练手嘛。”
鸦灰满不在乎的说道。
“那你初见我是在车祸现场,那是什么地方?”十离终于问到了重点。
鸦灰敛了眉目,他可不想招惹是非,就算他不怕,但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够折腾。
“我见你就是在车上,谁知你去哪里,被撞得只剩半条命了。”鸦灰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外面的夜色。
原来撒谎也是能轻易开口的,只要是撇的干净,也会脸不红心不跳,他没少干这事,但想起那句,“要是哪天,我要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他的心还是有些发抖。
“没有关系。以后总会知道的,裂缝中的阳光还是会照亮黑暗。”十离笑起来,就像白雪中的红梅那般耀眼。
鸦灰看着他,一时没有开口,就当是默认了他刚才说的话。
窗外已经升起了弯月,照在清冷的房间里,两个人影绰绰,今天过完又是新的一年了。
鸦灰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十离干脆把藤椅搬到门外,坐在窗下,借着屋里透出来的光,看着天上的弯月。
“你是谁呢?为什么总出现在我的记忆里,可我却看不清你。”十离看着繁星满天,寂静无声,他知道没有人能回答他。
可笑的是,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来自哪里,又该去往何处,在这里每天像只狗一样被训练着。
他转动着右手手环,银制的镂空星星手环如这天上的繁星,里面的钻石每颗都是熠熠生辉。这里有人打它的主意,可都被他发现了。
他不知道这特别的东西是怎么来的,或者有着什么特殊意义,只是每次摸着能让他安心,这也许与他的执念有关。
寂静的夜,繁星闪烁,弯月清冷,窗内的白炽灯也没有温度,那个坐在藤椅上的年轻人,转动着右手的手环,看着宁静的天空发呆,脸上是同样的清冷,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装满了星辰。不知是在思念还是在哀悼昨日流逝的时光。
中国的西南方向。山里的雪没有停,夜晚同样飘飞着鹅毛般的雪花。唐屹悦思念的人再也没有回应。他抱着那个没有主人的手机入眠,只是因为思念太过汹涌,久久不能入眠。他悄悄起身穿好外衣来到坝子上,雪花落在他的头顶,手心上的温度也没能化掉寒夜里的雪花。他抬头看着没有一丝光亮的天幕,没有星星的夜晚,雪花漫天飞舞,雾蒙蒙,眼里只有白雪打着光,还能借着它看到山外山,只不过除了白茫茫,什么也没有。
门前那棵梨树光秃秃的,堆满了白色的厚厚雪花。上面早已没了枝繁叶茂,也没有硕果累累的青梨,更没有他的爱人黎倾鑫,那个像猴子一样灵活地爬树高手。
那条躺在屋檐下的老黄狗抬眼看了一眼那道孤寂的身影,没有狂叫,只是重新闭上眼睛,又找了个舒适温暖的姿势继续睡了。
冯秀把黎倾鑫的羽绒服拿去给老黄狗当狗窝了。
李佑山和冯秀不知道黎倾鑫出事了。
他们回来说的也是黎倾鑫因为工作的原因回不来。
而且看着这么多小伙子来陪他们两个老人过年,也是开心得不得了。
已知天命的年纪也管不了太多了。
唐屹悦最后一个人在车里过了一夜。他借着挡风玻璃看着一片片雪花落在车窗上,升满雾气的玻璃上画着爱人的名字。
黎明前的黑暗,一个人熬过来也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