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到后墙看了一眼,却见豺舅正在扑咬几个贼人,便忙冲梁墨和祝护卫叫道:“有贼人!有贼人!”
祝护卫和梁墨闻声,赶紧冲了过来。
一名流氓见惊了人,又被狗缠着,忙对同伙道:“泼火油,点火。”
说着便将手中油桶揭开,指着豺舅泼了过去,豺舅没躲开,被泼了半身。那人掏出火折子吹了两口,就要朝油上扔,还冲豺舅恶狠狠道:“死狗!烧不死你!”
豺舅被泼了油,却更为凶猛地冲了上去,一口咬住了那人的手臂。
那人手一松,火折子落在地上,瞬时将地上的火油点燃。
“啊!”茵茵不由得尖叫,“走水了!走水了!”
说着原地转了两圈,赶紧进院子提水。
火苗也点燃了豺舅,豺舅却没松口,那人发出恐怖的叫声,随即也被火苗给吞没,而他身后的同伙见状,连忙尖叫着跑走了。
众人一听走水,赶忙冲过来救火。
茵茵提着水往豺舅身上泼,一边泼一边哭,“豺舅,你快松口!豺舅!”
豺舅听话松口了,随后自暗沟缺口处钻入,滚了两圈便不动了。
火势渐大,顺着墙烧到了驴棚,火灰落在驴背上,将它惊得直往驴棚外冲。
祝护卫过来,接过茵茵手中木桶,往院里水缸中去打水灭火,梁墨则赶紧将驴从驴棚中解出来,随后也去找桶打水。
汪掌柜手里抓着人,心头却急得上火,干脆赏了两人一人一记拳头,将人打晕后,忙冲进自家院子提了一大桶水往书肆后院跑。
小汪听见走水的声音,也忙找了只木盆,装了水跟在亲爹身后,往书肆跑了。
“当心!当心!”秦氏抱着麦麦追出来,大声叮嘱。
不止汪掌柜,街坊们也赶忙从自家打来水帮忙灭火,一盆、一桶,一手,一脚,聚少成多,很快便将火扑灭了。
茵茵使劲搬开暗沟石板,伸手想将豺舅抱出来,可她看到豺舅焦黑的皮毛,却不敢动,只好朝梁墨哭喊道:“梁墨,梁墨,快来看看豺舅。”
梁墨赶紧跑了过去,跳下暗沟,将豺舅小心抱了出来。
豺舅背上的皮毛被烧得焦黑,再加之在暗沟里滚了两圈,沾了不少污泥,梁墨赶紧对茵茵道:“茵茵,快去打水,再拿张干净的帕子。”
“好,好。”茵茵手脚发软,却还是迅速拿起一只木盆,去倒水拿帕子。
“这儿还有一个人。”几名街坊将点火那几人抬出来,他身上火虽被扑灭,却已被烧得惨不忍睹。有人探了探他的鼻息,忙道:“还有气儿,赶紧抬去找大夫!”
说完,便找来一张凉椅,将人抬去千金坊。
汪掌柜和祝护卫巡视火点,待火星子全部浇灭,汪掌柜才骑着驴,奔去府衙报官,顺道告知胥姜。
而周槐见火没烧起来,早跑了。
县衙牢房。
胥四睁开眼,却只觉得眼前发黑,脑子嗡嗡直响,他摸索着自地上爬起来,却见牢里只有自己一人。
“胥砀,胥十二!”
他喊了两声,却没人回答,“他们真走了?”
“有人赎刑还不走,留在这儿等着挖河沟么?”狱卒领着一个人慢慢走过来。
“这两个狗东西!忘了是谁带他们来的京城了。”胥四忍不住大骂,“竟敢跟那个野种串通来算计我,等我出去,看我不打死他们!”
“你只怕是没机会出去了。”一道冷漠的女声自牢房外传来。
胥四猛地抬头,见到来人后猛地自地上窜起来,朝她扑过去。
“是你这个野种!”胥四目眦欲裂,伸手想去抓她,“胥姜,你赶紧让他们放了我,要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随后又是一阵不堪入耳的辱骂。
胥姜静静打量他,看着这个自小便鄙夷自己、践踏自己、欺负自己的人,令曾经的自己害怕和恐惧的人,如今却觉得不过如此。
这样一个人,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待他发完疯扒着木栏喘气,胥姜才缓缓道:“你没机会了,你既进了这牢房,便听候官府发落吧。”
“发落?你还想发落我?”胥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里头放着张契书,“你能替胥砀和那个贱奴赎刑,自然也有人会替我赎刑,待我出去那天,我就要先活剐了你。”
“赎刑?你是说周淮,还是吴丞?”
胥四没回答,而是惊疑不定地瞪着胥姜。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光我知道,县老爷也知道。”胥姜朝他讥讽一笑,“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们过后应当自身难保,无暇再顾及你。况且,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即便能替你赎刑,也决计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谁会花钱赎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
‘废物’两个字刺痛了胥四的心,他满眼憎恨,“没想到你这野种还有些手段,当初就该弄死你。”
他一口一个‘野种’,不禁让胥姜想起从前他也是这么叫她的,从来不叫名字,只唤‘野种’。
“我是野种又如何,接天地之造化所以才命大,也才有今日这般境遇。”如今这两个字在胥姜心中掀不起丝毫波澜,“而你落到如此天田地,则是因你太愚蠢,也太贪得无厌。”
胥姜看着他,犹如看一条走投无路的狗,“你为了赌,卖妻儿,为了来找我要钱,卖祖宅,不远千里来京城,出卖兄弟、仆人。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胥姜冷笑,“不,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胥炎更无耻。”
胥四脸色铁青。
她眼神深暗,“你想必也听说了吧,我师父的书被朝廷选入国子监,从此以后便会传扬四海,流芳百代,而他胥渊之名,将永远被人铭记。”
“可惜呀,他的荣光、福荫,都独属于我这个野种,你和胥家人沾染不了半分。”胥姜微笑着落下诛心之言,“你们就只配烂在这地牢里,仰望着我走向明光大道。”
“啊!”胥四失控,锤着牢房木栏,“这些本来都是我的!本来就该是我们胥家的!是你,胥姜!是你这个贱人偷走了它!霸占了它!你将它们都还给我!”
胥姜眼底含冰,冷眼看着他愤怒、疯狂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恨意和快意交杂拍上心头,震荡她之神魂,使她又痛苦又痛快。
这便是酬恨的滋味。
她轻道:“你们从害死他那刻起,便永远不配得到他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