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陈氏听到这话豁然抬头,她没看正站在她眼前的罗氏,而是直接越过她去看她身后的徐云葭,再次面对云葭脸上的沉静时,陈氏的心里已经来不及生怒了,只余压抑不住掩藏不住的惊慌,满脑子都是刚才罗妈妈说的那番话……
倘若、倘若宫里那些贵人真的知道她做了什么,倘若这件事真的被人捅出去,她就彻底完了,到时候就连子玉的前程也会被她牵连。
不行、不行!
她绝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陈氏脸色煞白地瘫坐在地上,此刻的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什么脸面、尊严都比不过隐瞒住这件事!她不能出事、子玉更加不能出事!
她汲汲营营到现在,为得不就是子玉?
如果就连子玉都出事了……
不、不行!
她想爬起来,却苦于没有力气,手撑在地上想撑起来最后还是重新跪坐了回去,最后她索性膝行着爬到云葭的面前,抓着她的裙角就开口乞求道:“悦悦、悦悦,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是你的陈姨,从小疼你长大的陈姨啊!”
“你的及笄是我亲手操办的,你第一次来月事,我还给你煮了红糖水……”
“是、这阵子我是糊涂了,可这么大的事,哪里是我一个女人能做主的?你也知道当家有多难,你可以怨我、怪我,但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云葭垂眸看着眼前跪坐在地上抓着她裙角的陈氏。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陈氏竟然会这样低声下气地向她祈求,一如……当初的她。
云葭曾经也这样祈求过她,不止一次。
阿爹出事的时候,她祈求陈氏能帮忙派人去找阿爹的尸首,阿琅杀人入狱的时候,她也曾向她祈求可以伸出援手帮帮阿琅。
可每一次,无论她怎么祈求,等待她的只有拒绝,以及一句“你现在已经是我们裴家的媳妇了,事事该以裴家为主,别总是记着你那个娘家!”
而如今——
看着眼前这个跪坐在地上涕泪横流祈求她的女人。
痛快吗?
云葭扪心自问,发现也不过如此,她既不感到兴奋,也没有因为她的这番话而感到动容,概因她早已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如今这样祈求也并非因为她已经意识到错误了。
她不过是害怕这件事会因此毁掉她跟裴有卿的前程罢了,所以才装出一副痛哭流涕、后悔不迭的模样。
还真是知道怎么摆弄人心。
云葭为她先前忆起的那些往昔而感到好笑,她相信陈氏当初待她的确有几分真心,可那一份真心太少太少,少到任何一件事情都能击毁她。
所以她会因为阿爹快出事而迫不及待与她退婚,也会因为裴有卿对她过分关心忤逆她而对她生厌生恨。
这样的一份感情,她何必记得?
她不会因为这些过往时候所谓的恩情而被裹挟,她又不是没有回报过。
所以陈氏如今与她谈论这些实在没有必要,云葭缩回自己的脚,惊云则走上前从陈氏的手里拿回她的裙角,细细抚平之后方才退下。
“我可以不进宫去与贵人说,但——”云葭说到这,忽然一顿。
陈氏这次学聪明了,见云葭停顿立刻满怀希冀地仰起头,顺势接过话:“但什么,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
云葭便说:“不在嫁妆单子上的那些东西,想来你这些年应该也已经盘卖出去了。”见陈氏面露难堪,云葭未曾理会,而是继续往下说,“如今再想找回想来也不容易,但该还该赔,你自然也少不了。”
陈氏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沉。
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何时握了起来,她沉默片刻方才与云葭说道:“悦悦,不是我不给,实在是家里没钱。”
“一个女人支撑起一个家有多难,你不是不知道。他们男人嘴巴一张一合就只管要钱,哪管别的?这些年,别说你崔伯母的,就连我的嫁妆也所剩无几,要不然我又何苦去动你崔伯母的嫁妆?”那样一大笔钱,陈氏自然舍不得给出去,索性便与云葭打起感情牌。
她一边打一边低头抹眼泪:“如果大嫂还在也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她是最心软的人了。”
现在倒是又知道喊大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