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葭原本的情绪其实还挺平静的,她对陈氏怨过恨过,但上苍给她机会让她从头开始,不是为了让她沉溺在那些痛苦和怨恨之中。
陈氏也不值当她耗费那么多的时间在她的身上。
可如今看着陈氏在这装模作样,还提起了崔伯母,想到那夜裴郁与她说的那些话,想到这些年他所经历的那些苦难和折磨,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被带回家不准去书院读书,好不容易高中还被人下药阻止去科考,云葭这心里就没法不生气。
她冷眼看着陈氏,声音也不自觉冷了下去:“如果崔伯母还在,裴家轮不到你做主,裴郁更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扫见陈氏骤然变得僵硬的脸,云葭却依旧冷言说道:“你现在倒是念起崔伯母的好了,可你在动用她那些嫁妆的时候可曾想过她在这世上还有个儿子?”
第一次被一个晚辈当着面骂,就差指着鼻子骂她不是东西了。
陈氏心里那股子怒火再一次压不住了,她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畏于徐云葭如今掌握着她的秘密而不敢动弹,只能强行压抑着心里的怒火,认起错:“是、在郁儿这件事情上,我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可我要管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各类琐事积压着,郁儿那孩子又向来是不爱与人来往的,我跟他终究隔了一层,便是想管也管不了。”
云葭见她如今还在狡辩。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直接训骂她一顿,可红唇微启,最终还是作罢了。
对于陈氏这样的人,无论说什么,她都会自我狡辩,把自己当做苦主,觉得所有人都亏欠她,她永远不会知错认错。
至于让她向裴郁赔礼道歉,想来裴郁也不稀罕。
她冷眼凝视陈氏,终是没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只重新道:“二夫人不必与我哭穷,你有没有钱,你比谁都清楚。”
原本还在打感情牌的陈氏听到这话,心下又是一个咯噔。
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较起先前已冷了不是一星半点的女子,四目相对,看着那眼眸中的一片漆黑和冷色,陈氏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云葭看着她淡淡说道:“万宝阁、竹语斋还有城外那个温泉庄子不都是二夫人的吗?”
“你……”
陈氏的瞳孔都猛地紧缩了一下,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葭,满面霜白,怎么也没想到就连这个秘密都被她挖出来了!
她如何得知?
她怎么会、怎么可能知道?!
这件事就连裴行昭都不知道,除了……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
又是李妈妈!
陈氏眸光震动,嫁妆、宅子、铺子……这些所有跟崔瑶有关的东西,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只有李妈妈知道。
怎么就这么巧?今天她刚跟着人去徐家送嫁妆,徐云葭就知道了嫁妆的数目不对,现在就连这些东西都被她知道了!
陈氏本就多疑,此刻竟也忍不住深思起来。
李妈妈是不是被徐云葭收买了?徐云葭究竟是什么时候收买李妈妈的?除此之外,徐云葭还知道她多少秘密?她越想越慌,越慌,脸色就越发惨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即便曝露在阳光之下也无法恢复一丝血色,她瘫坐在地上,脑海中思绪快速纷转,最后却什么都转不了了。
陈氏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黔驴技穷。
罗妈妈并不知道那些铺子宅子是怎么回事,她也未去深思,只是见天色越来越晚,而陈氏还在这边装死,便冷声开口了:“二夫人想清楚没,是给钱,还是我们去宫里让皇后娘娘做主?”
陈氏的嘴唇就跟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她几欲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也什么都不肯说,那些都是她汲汲营营这么多年才悄悄置办下来的产业啊,她这些年全倚仗着这些才能过上好日子,才能在那些贵妇人的圈子里如鱼得水、来去自如。
要不然光靠裴家那些钱,怎么够?
已经没了崔瑶的嫁妆,如果再没有这些东西,那她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云葭见陈氏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眉眼之间的犹疑不断,就知道陈氏舍不得,她亦不说话,只是忽然站了起来。
陈氏现在对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敏感得不行,此刻见云葭忽然站起来,一副要离开的模样,立刻慌张起来:“悦悦,你……”
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道请安的声音:“世子,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