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站位之后,索朗俯身凑到常铁银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问:“昨晚恶魔派人联系你了,你和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我猜得没错吧?”
常铁银眼神一跳,同样压低声音对索朗说:“我提供的就是最完美的证词,连策划谋杀的细节都交代得清楚明白、逻辑顺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要的不是完美,是真相。”
“真相就是,常铁银和尤丽丽都确确实实地参与了杀人。没有好人被冤枉,坏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应该知足了。”
“不,真正的坏人并没有受到惩罚,幕后黑手依然逍遥法外。”
“那些人不是你一个小警察想动就能动的。其实,如果没有我的证词,你想动朱长平都困难。所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单面玻璃的另一侧,众人见索朗和常铁银忽然凑在一起,而一旁做记录的钟鸣则如老僧入定般坐着不动,一时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这下,连一直老神在在的雷副厅长都有些不淡定了。
“索朗这是唱哪出啊?”雷震神色严厉地看向吕大凯,好像他是索朗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吕大凯被问了一脑门的白毛汗,见索朗和常铁银依然保持着那个暧昧的姿势纠缠在一起,正想说“要不派个人进去看看吧”,索朗却忽然直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还没等索朗坐下,常铁银就大声问道:“这位警官,我知道的都已经交代了,应该算是自首吧?对了,还有,我揭发检举朱长平,算不算有立功表现?能不能减刑啊?”
“我只管办案,如何量刑是法院的事。”索朗淡淡地说:“别急,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呢。”
常铁银在审讯椅上换了姿势,身子斜靠着一侧的扶手,一副放马过来的嚣张做派。
索朗问:“8月2日晚上11点多,你匆忙逃离盐田新村的出租屋,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没人通风报信啊。只是我自己预感到可能有危险。”
“可是你下午还在悠哉悠哉地找人下棋,晚上就预感到危险,这也太突然了吧?”
“直觉啊,不就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吗?警官,像你这样的人,一定懂的。”
索朗换了个问题:“你既然已经逃走了,为什么不索性离开甘泉,却选择藏身于东大校园里呢?”
“灯下黑啊。”常铁银摊了摊手,腕上的手铐发出哗啦声,“这位警官,你以为我傻啊?机场、火车站、长途机车站,你们姜太公钓鱼,就等我愿者上钩是吧?”
“我看未必吧。”索朗很夸张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常铁银两眼,突然问道:“藏在你鞋跟里的镓,就是你留在东大的目的,对吗?”
常铁银不说话了,身体在审讯椅里又换了个姿势,不再是斜倚在扶手上,而是坐直了身子,背部微微弓起。
这是一种介乎于“战”与“逃”之间的状态,说明常铁银很紧张,同时还没决定好应对的策略——是消极抵抗还是以攻为守。
索朗趁热打铁,继续问:“那些镓是你从东大实验室里偷的,对吗?”
常铁银微弓的背部放松了一些。索朗见状,心里暗叹一声:看来是猜错了。
心念电转,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索朗抱着赌一把的心思,又说:“这么看来,你是要在东大校园用掉那些镓。”
常铁银的神色中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但索朗还是捕捉到了,于是知道,自己又猜错了。
那就剩最后一种可能了。索朗缓缓吐出一口气,说:“你是为了把那些镓交给在东大校园里的某个人。”
看着常铁银再次绷紧的背部,索朗知道,这次自己终于猜对了。但同时,这样的试探也暴露了自己的底牌——他并不知道常铁银潜伏在东大校园的真正目的。
常铁银开口了,却是主动转移了话题:“我想问问,你是怎么知道我鞋跟里藏着东西的?”
“是你的足迹暴露了你。”索朗言简意赅地说,虽然没有隐瞒,但也没有为常铁银认真答疑解惑的意思。
追捕常铁银的那天,索朗发现他留在小树林里的鞋印左深右浅,当时就有些疑惑。
后来,抓到常铁银之后,索朗观察他的步态,感觉两脚用力并没有明显的不均衡。继而,索朗又发现,常铁银脚上穿的是一双运动鞋,但留在小树林里的分明是皮鞋印。
也就是说,常铁银在逃匿过程中,还在百忙之中抽空换了双鞋。
对常铁银这一迷之行为,索朗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他是为了逃跑进行变装,为什么只换鞋不换衣服呢?
于是,索朗借着接钱文青出院同时送他回学校的机会,又仔细询问了他被常铁银挟持的情况。
据钱文青说,他吃完午饭回到宿舍,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有人。但还没等他转过身,就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口鼻,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钱文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堵着嘴、绑在宿舍的椅子上,刚挣扎了几下,就又被迷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