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上官嫣儿笑了笑,眼中的敌意在一瞬间消散,甚至还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味。
只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我和他,至少还有一个女儿,而你,什么都算不上。”
她指着上官娥,目光缓缓移向元鹤,眼眸中透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语气似悲似嘲,“你不想要她,可我还是瞒着你,把她生下来了。”
苏钰是多么了解她啊!
他怎会听不出来,她的试探,只是想要他一个答案。
他对她从来细致耐心,又如何不知她那段时间的生病将养,不过是因为怀孕害喜的缘故。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只是隐晦的告诉她,他的难处。
明明是两个人的错,却让她独自承受了所有。
“你瞧啊,我将她教导的这样好,好到能为了所谓的大义,亲自站出来揭发我。”
说这话的时候,上官嫣儿长长的睫羽垂下,遮住眸底的清明。
她表现的越愤慨,苏琒放过娥儿的可能性才越大。
娥儿,你可知,母亲并不怪你。
众人没听出来,只当她是对上官娥失望透顶。
一道道复杂的目光,冷淡的看向上官娥。
在道义上,也许她做的没错。
但这样的女子,即便再优秀,谁又敢娶回去?
连自己母亲都不放过,这心肠可真够硬的。
他们可不想背后被捅刀子。
上官娥的身子不自觉晃了晃,但随即,便稳稳站定。
眼神重新坚定,再无一丝犹豫。
大义有之,可更多的,只是想得到他的承认而已。
苏倾暖若有所思。
上官嫣儿看似在冷嘲热讽,但实际上,每一句话都在救上官娥。
不论上官娥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经过她的表述,都成为了一个忠君爱国,顾大局识大体的女子。
看似决裂,她却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救她。
推的越远,就越安全。
元鹤出神的看着上官嫣儿,良久,才自嘲一笑,“你怕是恨我的吧?”
“恨我为了大业,让你打掉我们的骨肉,恨我最终失败,连累你们母女受了这么多苦,更恨我——”
他扫了眼落青,眼神中明明没有责怪,却让落青顿时如芒在背,“明明同你约定要一起赴死,却苟延残喘的活到今日。”
这辈子他唯一对不起的人,唯一爱着的人。
“恨,怎么会不恨?”
上官嫣儿坦然承认,“但再恨,你也是我上官嫣儿的人。”
所以即便知道他成事不足,她还是选择了帮他。
她不想让他孤军奋战,输的太过狼狈。
听到这里,苏倾暖淡声问,“那些野兽,也有你的手笔吧?”
元鹤并未提一句后山。
所以,栅栏被破坏,应该不是他做的。
而上官嫣儿假意帮上官娥脱罪的事,她并不打算戳穿。
犯罪的是她,不是上官娥,她没必要被牵连。
上官嫣儿微笑,“没错。”
“是我提前托人找来猛兽,用笼子关在后山,饿了几日,然后在围猎开始后,破坏掉松子山的栅栏,将它们放了进来。”
“也是我用萧声引开你们,阻止你们干扰苏钰。”
她脸上流露出几分漠然,“既然他注定要死,不如便让这满朝文武,都做他的陪葬好了。”
“这是你们欠他的,也是江夏欠他的,他无能,那便让我替他讨回来。”
她放那些野兽,就是这个目的。
元鹤黯然的垂下了眼睛。
她终究是对他失望了。
“你这个毒妇,我和你拼了。”
一名状似疯癫的夫人,怒不可遏的冲了上过来。
她的夫君和儿子都死在了围场,原来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其他失了亲人的官员贵眷也纷纷闹腾起来,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即啖其肉,饮其血。
场面很快嘈杂的难以控制。
上官娥往走了两步,冷静的站在人群前面,声音不高,却自带几分威慑,“我母亲有罪,自有皇上定夺,你们若私自动手,便是藐视皇上。”
据她所知,这些也不是什么好人。
更确切的说,同她母亲一样,手上沾满了鲜血。
“你拦他们做什么?”
上官嫣儿毫不在意,一双眸子却冷的吓人,“左右都要死,拉几个垫背的,岂不更好?”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她上官嫣儿会怕这些草包?
笑话!
那些人被她们母子一唱一和的话吓到,顿时不敢再造次了。
反正皇上也不会放过她,他们就等着,看她有什么下场。
底下人的心思,江夏皇怎会看不出来?
他沉思片刻,模棱两可的开口,“先将一干人犯押入大牢,待朕阅过相关卷宗,再做定夺。”
上官府的人有些复杂,他需要好好斟酌一番,再决定要不要都杀。
他看向底下跪着的少年,冷漠的神情有了些许松动,“你放心,朕一定还你霍家一个公道。”
顺便再追究一下,当年大理寺和刑部负责此案的官员。
这下,所有人都听出了出来,皇上是不打算轻易了结此案了。
少年喜极而泣,头磕的咚咚作响,“草民叩谢皇上,谢皇上为霍家做主。”
上官嫣儿嗤笑一声,面无惧色的被带了下去。
元鹤和落青一个失魂落魄,一个满目颓然,也没再出任何幺蛾子。
倒是霍成,一路不停的在骂上官嫣儿害了他,最后被御林军堵了嘴,这才消停。
一场闹剧终于暂时告一段落,江夏皇离开后,其他人也没心思再逗留,紧跟着回到了行宫。
松子山行宫有一处隐秘的地牢,原本一直都是空的,如今倒是方便了关押这些重犯。
苏倾暖不放心,特意又派了青玄四人日夜轮班看守,以防有人趁机作乱。
经此变故,春狩已不可能再继续举行,但江夏皇受了伤,其他进入围场侥幸逃出来的世家子弟,也颇受了些惊吓,所以江夏皇下令,先休整几日,再回京城。
苏倾暖见数名御医将龙榻围的水泄不通,更有古贵妃在旁嘘寒问暖,而江夏皇也没有发话的意思,便知此刻不是为他解除蛊毒的好时机,于是先退了出去。
左右在行宫还要待上几日,她也不急。
到了傍晚,云顼派出的人回来复命,落青确是孤身一人来的松子山,并未带什么手下。
也就是说,寒儿同她不在一起。
苏倾暖有些失望。
看来,想要顺着落青这条线索找到寒儿,是行不通了。
“阿顼——”
她叹气,“你觉得,初凌渺会不会也来了?”
“我总觉得,仅凭落青,是没有这么大能耐,将寒儿带到江夏的。”
玲珑阁和唐家庄的眼线不是摆设,更何况,官府也在找人。
他们能如此顺利,其中一定有本事了得的人出谋划策。
云顼轻轻揽过她,“有可能,而且他们绑走寒儿的初衷,应该不是元鹤。”
他还没那么重要。
“莫非,是为了玉佩?”
除了这个可能,她实在想不出来,对方还有什么所图了。
“不论什么目的,落青的举动,都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
云顼勾唇,“所以,幕后那个人,应该很快就坐不住了。”
若真有图谋,也该行动了。
玉佩当然不能给。
这是苏倾暖知道的。
所以她必须赶在对方行动之前,将寒儿救出来。
“我现在就去提审他们。”
落青、东方荇和元鹤如今都在她手上,她就不信,问不出一丝线索。
三日什么的,不等了。
云顼连忙按住她肩膀,正待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了紫菀沉稳的声音。
“公主,暖福宫的小城子来了,说是奉了青墨大人的命,有事禀报。”
苏倾暖一愣。
小城子?
想了一瞬,她才隐约想起,江夏皇给她的人中,的确有这么一个内侍。
不是谁安插进来的人,也够老成实在,她便留下了。
只是——
那么多御卫不用,青墨怎么派了他来?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很快开口,“让他进来回话。”
言罢,她默默看向云顼。
小城子不是她的心腹,所以云顼不能露面。
云顼在听到青墨两个字时,眸光轻微的闪了一下。
对上她催促的眼神,他叹了口气,认命的闪进了内室。
看来,还是要给霍高义传信,让他们脚程快一些了。
明明就是他的准太子妃,可一来江夏,动不动就要回避。
没名没分的日子,实在是难熬。
最关键的是,还有个顾怿要防着。
紫菀应了声,不多时,便带了一名年纪不大的内侍进来。
那人低首垂眸,利索的行了礼,“奴才见过公主。”
苏倾暖手指轻叩桌面,见他形状无异,心里的戒备去了大半,“青墨让你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