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找死!”
他猛地一掀被子,径直跳下床,越过苏倾暖和顾怿,便大步往外面走去。
连背影都透着无法克制的腾腾怒意。
苏倾暖几乎是瞬间便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不过她并未在第一时间阻止,而是等他穿过珠帘,将要触及到门边的时候,这才飞掠过去,出手封了他的穴道。
包括哑穴!
虽说到了这个地步,双方已经完全撕破脸皮,没有再虚与委蛇的必要。
但她可没忘,母蛊还在古贵妃身上。
换言之,她偷偷折返这件事,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况且,总要坐实了她逼宫造反的罪名,才好进行下一步的清算。
江夏皇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将一腔不甘与愤怒发泄到脸上。
这让他原本英俊无双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方才还温情满满的凤眸,此刻更是盛足了怨恨,瞳仁赤红的可怕。
顾怿走过去,看到江夏皇这副状态,便知是他的癫狂病又发作了。
他不免有些灰心。
明明前一秒还在精心谋划,后一秒对方一现身,他瞬间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完全没有一个皇上该有的城府。
如果古贵妃此刻拿那些药吸引他,他是不是立马就缴械投降了?
说实话,对于他的反复无常,他着实是没什么信心。
现在他很怀疑,他真的能如他所愿,将古氏一党彻底铲除?
苏倾暖撇了撇唇,倒是没什么旁的情绪。
在她眼里,此刻的江夏皇便是再出乎意料,不过也只是个病人而已。
她璀如星辰的凤眸看了过去,坦然同他对视着,嗓音刻意放轻,隐了两分试探。
“父皇,还认识儿臣吗?”
她想看看,在药效发作之时,他能保持几分清醒。
好方便接下来,她为他制定合适的解除药瘾的方子。
江夏皇原本盛满怒火的瞳孔,在对上那双清澈灵动宛如林间山泉的剪瞳时,先是一愣,继而竟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无声的吐出了两个字。
“阿暖——”
就在刚才那一刻,不知为何,他竟然忘了阿暖还在这里,一心只想找古氏算账。
他不由有些忐忑。
阿暖是不是,被他可怕的模样给吓到了?
见状,苏倾暖满意的点点头。
还好,不是完全糊涂。
她似乎有些琢磨出来,他药性发作的门道了。
好像每次古贵妃一出现,他的情绪就开始不稳定。
焦躁不安,气急易怒,进而癫狂混乱,理智全失。
心绪剧烈波动之下,身体对药物的渴望值,必然会升到最高。
这个时候,谁若给他所谓的神药,他自然会对谁言听计从。
尽管事后,他可能会因此而懊恼悔恨,但下一次,他依旧无法抵挡这种诱惑。
周而复始。
身心的双重折磨,很容易瓦解一个人的意志。
长此以往下去,他的精神必然愈来愈差,对药物的依赖也愈来愈大,直至完全为对方所制。
想到此,她不由有些庆幸。
得亏那子蛊是处于半休眠状态,对他造成不了太大的干扰。
否则,蛊毒和药物的叠加作用,他怕是早就沦为没有思考能力的傀儡了。
“顾国公,想法子拖延半刻钟,别让人进来。”
她需要先让江夏皇完全清醒过来,然后才能见机行事,伺机夺取母蛊。
顾怿看了她一眼,微一点头,便闪身出了主殿。
他心里轻叹口气。
或许只有这个时候,他们之间的芥蒂,才会完全消除,成为同仇敌忾的战友。
苏倾暖说完,就没去管他怎么做。
快速封了江夏皇几处大穴后,她又拿出了银针。
这个时候,不论愿不愿意,她都只能选择相信顾怿。
他会有办法的。
......
郑恩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刚要走上玉阶,便见一名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倏地自门内闪了出来。
速度之快,宛如神仙鬼魅。
他本就因为投靠古贵妃而心虚不已,此刻一见这架势,更是酥了胆子,忙不迭退回到古贵妃身后。
话说他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久,也没见过此人啊!
听到动静,众臣齐齐抬头。
越过主殿高高的台基,见那人现身之后,便宛如宝塔一般守卫在门口,再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因着居高临下,他冷傲的俯视着他们,那淡漠的神情,就好像在看一群蝼蚁。
高大的身形,利落的身手,泛着冷光的神秘面具,以及他手上寒意凛凛的宝剑,霎时便让一些胆小之人歇了继续闹腾的心思。
众臣噤若寒蝉,默契的向后挪了挪脚步,然后求助的看向古贵妃。
他们想立功,但不想死啊!
这冷面煞神,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尤其是他手上的那把剑,谁人不识,谁人不怕?
那可是尚方宝剑!
上可诛昏君,下可斩奸佞,更遑论区区他们?
杀了,都没地方诉冤去。
连那些之前还威风赫赫的大内侍卫,都不自觉往旁边躲了躲。
谁能想到,皇上的寝宫里,竟还藏着这么一位杀神?
他们守了这么久,竟然一点不知道他的来历。
古贵妃神色犹疑,刚要出言试探,一名暗卫打扮的人影,忽而飞掠而至,附在她耳边低声禀报起来。
来人正是银狐。
他完成任务后,便火速赶了回来。
过程太过顺利,他便没有细说。
反正贵妃娘娘只注重结果。
顾怿冷眼扫向二人。
这里可是御殿。
如今连区区一个皇子身边的暗卫,都能不经通报,擅自闯入了。
可见古氏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有了银狐在身边,古贵妃的气焰瞬间高涨。
尤其是,他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顾怿以及他的手下,已被全部诛杀。
也就是说,如今这偌大的行宫,除了顾氏那个不顶事儿的女人,她已没有一个敌手。
在这里,她可以尽情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再不会有人站出来坏她的事。
她抬起头,重新打量顾怿片刻,悠然轻笑,“原来皇上身边,竟还藏着如此高手。”
狗皇帝有多少人手,她一清二楚。
除了那一部分明面上支持他的御林军,剩下的,便只有皇室暗卫。
但据她调查,皇室暗卫的人数并不多,不足以影响她成事。
而且,在春狩开始之前,便被他陆续派了出去,不知做什么去了。
所以此人,大约也是他特意留下来,护驾用的。
不足为虑。
除此之外,他的所有势力,均已被她渗透挖空。
如今行宫内皆是她的人,她倒要看看,他如何翻盘?
顾怿并不知,在银狐口中,他已是个“死人”。
早在昨日,皇上给他下密令之前,表兄便使人告诉过他。
在行宫的这几日,注定不会平静。
有人可能要对他动手。
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刺杀不下百次,对金蝉脱壳、假死逃生这一套,熟的不能再熟。
所以他在离开住处之前,特意“布置”了一番,以使对方能够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见顾怿没有回应,古贵妃眸色暗了暗。
“本宫不管你先前是听谁的吩咐,但如今皇上龙体欠安,这宣德宫,便由本宫说了算。”
言罢,她倨傲的抬了抬下巴,特意扬高声音,向门内喊话:
“百官觐见,皇上再是不便,也该出来见上一见。”
“否则若是传将出去,岂非让人看了笑话去。”
“臣妾倒是无所谓,但皇上乃一国之君,事关朝廷颜面,怎可意气用事?”
与她的大义凛然相反的是,内殿的门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就好像,江夏皇根本不在里面。
顾怿双手环剑,懒得答话!
她既愿意演,就让她演去吧!
本来他的任务就是拖延时间,只要她不跨进这个门槛,想怎么蹦哒,是她的自由。
左右也蹦哒不了多长时间了。
得不到应答,古贵妃不仅不恼,反而得逞的笑了笑,话锋一转,“若皇上不便,本宫就让人进去,搀扶您出来。”
“政事不可废,百官诉求不可不理会,为了大局,臣妾只能得罪了。”
他不是喜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吗,她就让他疯癫的模样被世人看到,让他当着众文武百官的面,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心甘情愿将皇位让出来。
陪他演了这么久的戏,她早就腻了。
身后的银狐会意,飞身而上便要闯门。
顾怿瞧见,立即斜跨一步,手腕灵活转动,尚方宝剑唰的一声脱鞘而出。
银光乍现,寒意森森。
他冷沉的目光看向银狐,缓缓吐出几个字,“谁借你的胆子,敢擅闯皇上御殿?”
为了不被对方认出,他特意压低了声线。
但他本就是性情冷淡之人,即便已经刻意收敛了气势,但凛冽逼人的眼神,还是让银狐心头冒出了一股惧意,愣生生没敢坚持上前。
更遑论,他还手持尚方宝剑。
其他文武官员更是一声都不敢吭,完全没有了方才的不可一世。
古贵妃冷笑一声,兀的挥开搀扶的宫人,款步走上台阶。
“怎么,在你眼里,只有皇上的旨意才会遵守,本宫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
她自信一个小小的暗卫,没这么大的胆子违抗她。
更何况他能留在狗皇帝身边,必然是他信得过的人。
那么,他就应该知道,狗皇帝的命,还捏在她的手上。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动手了,她也有把握拿得下他。
她初凝会功夫的事,在这皇宫里,可没几个人知道。
顾怿没有动,轻蔑的扫了她一眼,漠然启唇,“我只有皇上一个主子。”
“若你执意要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特意亮了亮手中的银光,“这把剑,可不认识什么贵妃。”
若是可以,他真想现在就结果了这个扰乱朝纲的女人。
明晃晃的嚣张,登时让古贵妃气的脸都歪了。
“好,有胆量!”
她眼眸微眯,不乏威胁之意。
“但愿你能一直如此强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