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她狠狠一甩衣袖,语气冷硬,“银狐,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请皇上出来。”
等她办完正事,再和这个目中无人的暗卫算账。
银狐得令,只得硬着头皮往里闯。
到了这一步,不止二殿下和贵妃娘娘,他也已经没有退路。
不成功,便成仁!
迎接他的,是寒光森森的尚方宝剑。
对方果然出手了。
但他早有准备,身体立即向后滑出,手中金丝霎时分作三股,以势不可挡之速,便向顾怿激射而去。
直取他咽喉。
顾怿面色冷峻,持剑迎上。
两人霎时杀的难解难分。
银狐是苏锦遥身边第一暗卫,使得又是令人防不胜防的长而细的金丝,威力自非一般人可比。
再加上顾怿刻意隐藏,招式多有收敛,故而一时间,还真分不出胜负。
见银狐将人引开,古贵妃眼眸划过一丝轻蔑,莲步轻移,趾高气昂的上了台阶。
“既然皇上的架子如此大,那本宫就亲自进去请了。”
以为躲在里面就能万事大吉?
笑话!
事到如今,一切皆在她掌握,逼狗皇帝下旨退位,不过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换言之,他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顾怿虽然在同银狐交手,但注意力一直都在主殿,见她有推门的架势,立即便将手中的剑鞘掷了出去。
他当然知道古贵妃是会功夫的。
当时在暗道里,若非她施诡计和元鹤联手,他也不至于着了他们的道。
所以在剑鞘中,他特意注入了六成内力。
虽然伤不了她,但阻拦她片刻,却是够了。
古贵妃轻描淡写的闪了开来。
事到如今,她已不需要再掩饰会功夫的事。
剑鞘打了个空,撞到了雕花镂空的窗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快速折了个弯,又回到了顾怿手中。
古贵妃脸色冷俏,眼尾锋利如刀,“好大的胆子,竟敢暗算本宫。”
“来人,将此人拿下。”
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她正需要一个向他发难的借口,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下人向主子动手,可是死罪。
她的话音刚落,立刻便有几十名暗卫模样的人冲了进来,悄无声息的杀向顾怿。
显然是早已埋伏在此。
顾怿心中冷笑,一瞬间气势大涨。
闹吧,闹的动静越大,后面的罪名才会越重。
他就是要让古氏再无翻身的可能。
手起剑落,刚刚冲上来的两名暗卫,还没来得及交手,便被尚方宝剑利落斩杀。
其他人见状,只是微微被震慑了一下,便又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他们都是死士,此生只效忠贵妃娘娘一人,就是死,也全然不惧。
顾怿杀得兴起,手起剑落不断收割着对方的性命,毫不留情。
原本庄严恢宏的宣德宫,不知何时,已被朝阳染上了一层浓重的血红,在干净的青石砖面上,汇集成河。
越来越多的人不甘倒下,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众臣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不是说只需进几句谏言,暗示皇上退位就可以么,怎么还杀上了?
这不就是谋逆吗?
若是失败了,他们可就是同党啊!
古贵妃也是一脸阴沉。
她并不想担上弑君篡位的罪名,所以才费尽心思谋划了今日的一切。
哪里想到,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竟毁在了一个小小的暗卫手上。
这个胆敢坏她事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皇室暗卫的身手,真有这么好?
不过没关系。
她之所以选择在行宫内行事,就是想好了退路。
大不了事后,她将在场知情的人都杀了。
只要这些人死了,她的遥儿,就还是名正言顺的继位。
到时候,谁也不敢拿他们母子怎么样。
正当她为自己的决定沾沾自喜的时候,一道清漠冷淡的嗓音,忽而沉沉响起,“妹妹这是决定,要造反了?”
随着话音落下,数名光鲜亮丽的宫人簇拥着一人,缓缓走了进来。
那人头戴凤冠,身着袆衣,深青色的宽袍上绣着织金云龙,十二章纹跃然于上。
她面色雍容,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贵雅,只是微微压下的嘴角处,挂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嘲弄。
古贵妃沉着脸看她。
顾氏,竟又一次选择了插手。
之前她在围场替霍家申冤,因为几乎没牵扯到她,所以她选择了袖手旁观。
但现在,她竟然敢来坏她的好事。
而且——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她过分正式的装扮。
这是打算,用皇后的身份压她了?
“皇后姐姐说笑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反驳,“妹妹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是她提前交代过外面的人,若是顾氏来了,则不必阻止。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已,翻不出什么浪花。
原本只是随意一嘴,哪里料到,她竟真的参与进来了。
“况且,皇上这般疼惜我,我又怎么会做对不起皇上的事?”
“姐姐若不信,大可以亲自进去问皇上。”
承认造反?
她又不是疯了。
反正狗皇帝现在药瘾发作,她也问不出什么来。
更何况,除了正式场合,他们二人之间百八十年都说不上一句话,过的比陌生人还不如,她才不信,她会主动去讨这个没趣。
果然,顾皇后只是轻飘飘看了眼宣德宫主殿,便收回目光,并未有踏足的意思。
“那妹妹纵容银狐和这些人在御殿动手,却又是为何?”
她若有所指的看向不远处,正围攻顾怿的一众死士。
“总不会是在闹着玩?”
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一时摸不清,她的话里有几分认真。
古贵妃暗骂一声多管闲事,不得不强笑着解释,“是这个侍卫不听话,妹妹便让人给他长长记性。”
若非因为顾怿虽死,顾家的根基还在,留下她可以当个人质。
而且她也需要这个女人,帮遥儿承认继位的合法性,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否则,她何必对她忍气吞声?
“姐姐,这宣德宫的事,就不劳你插手了。”
没待顾皇后说话,她抢先一步开口,“皇上亲口说过,他养伤这段时间,宣德宫上下一切事宜,皆由妹妹我做主,姐姐若觉得不妥,大可去找皇上理论。”
反正当时她不在御前,狗皇帝说没说,她也不会知道。
假传了圣旨又怎样?
身后的郑恩适时站了出来,“回皇后娘娘,皇上的确将御前之事,都交于了贵妃娘娘全权处理。”
回想起昨晚那副毒药,他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虽然背叛皇上会有一定风险,但若得罪贵妃娘娘,可是会立马要命的。
左右二殿下做了皇帝,他还是御前大总管,倒不如提前投靠,还能搏个好印象。
“包括朝廷上的事?”
顾皇后警告的看了眼郑恩,“你不说,本宫当以为,这皇位,已经换了人坐。”
“毕竟,连最得圣心的郑总管,都成了别人的奴才,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被这么一番不轻不重的话敲打,郑恩脸色一红,连忙缩回了脖子,不敢再多言。
比起皇上的喜怒无常,皇后娘娘忽然的干预,更让他忐忑。
“姐姐这是什么话,皇上明明好好的,你总提皇位做什么?”
古贵妃霎时冷下了脸,半真半假的嗤道,“姐姐莫不是嫉妒皇上对妹妹的宠爱,这才不顾体统,前来找茬?”
“前朝之事自然由皇上亲自处理,百官有冤要申,妹妹我做不了主,便奏请皇上露面,有何不妥?”
御林军换防是在凌晨时分进行的,并未惊动旁人,所以顾氏不可能知道,她已软禁了狗皇帝。
所以在她眼里,这不过只是一次普通的朝见而已。
她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将所有环节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滴水不漏,完全不留一丝把柄。
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完成大权更替。
顾氏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好侄儿,已经成了银狐的刀下亡魂。
顾怿闻言,立即怒声驳斥,“贵妃娘娘的觐见,便是纵容手下擅闯皇上的寝殿?”
他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弑君夺位呢。”
事到如今,她还敢狡辩,当真以为姑母是傻的,天下人是傻的?
“这种奏请方式,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
顾皇后立即接口,眼神扫向顾怿,素来淡漠的眼眸中,浮起些许满意之色。
“本宫听说暗牢那边出了事,原本也打算来告诉皇上知道。”
“不过既然皇上龙体欠安,不便相见,那便改日吧!”
说着,她似笑非笑的抬起眼帘,别有意味的看向众臣,“各位大人觉得,意下如何?”
众臣顿时僵住。
这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他们得了古家那么多好处,往后还要受古家庇佑,自然不能得罪贵妃娘娘。
可皇后娘娘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们若是再坚持,岂不是等同于抗旨不遵?
懿旨也是旨啊!
不少人心里都打了退堂鼓,龚大学士也是犹豫不决。
他刚想着怎么糊弄过去,猛不防触及到古贵妃威胁的眼神,顿时一个激灵,不得不再次支棱起来,壮着胆子出列。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臣等的亲眷不明不白冤死,皇上一句龙体欠安,说不见就不见,岂非有推脱责任之嫌?”
“皇上终日躲在宫里,谁为我们申冤,谁给我们做主?”
“他若一直不上朝,我们岂不是要一直等下去?”
“罢朝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皇上这不是在逃避责任吗?”
“春狩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难辞其咎!”
“有这样的昏君在,我江夏岂有清明的一天?”
有了出头鸟,其他文武百官顿时底气十足,纷纷出言指责。
刚刚安静下来的局面,又一次混乱了起来。
古贵妃满意的翘了翘唇角。
只是在触及到一地死士尸体的时候,眸色又暗沉起来。
看向顾怿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
此人功夫高超,又对狗皇帝忠心不二,还要尽快除掉才是。
“昏君?”
就在所有大臣以为,局势又一次有利于他们的时候,沉稳冷冽的声音,忽而自殿内传了出来。
“各位爱卿对朕的评价,可真是高啊!”
不枉他费尽心思布置了这一场,请君入瓮!
这是——
众人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循声望去。
内殿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大开。
一道高大明黄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