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开工回来,姜水清就会安排一两周时间,分别到戈庄煤矿,方庄煤矿,大庙修建工程,水泥厂建设工地,鼎州的清水技工贸实业公司走一遍,主要还是给大家碰个面,说一句迟到了的春节快乐。今年在方庄村,他专门和厉逹碰个面,花了不少时间谈心,看到厉逹有点精神萎靡不振,姜水清问了好多遍,厉逹就是不说原因,没办法,姜水清就私下找来了还在这里打工的大姐夫亓步统,“煤矿出了啥不愉快的事儿啦?”
“没有哇,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亓步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平常跟厉逹一起就没听他说过啥不顺心的话?”姜水清就引导他。
“我想想看,他平时好像都很精神,只是到了过年这一段时间,感觉不太好。可是,你知道的,他就是再不高兴,从来都不会影响工作的。”亓步统想了半天,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就说,“不过春节到现在这一段时间,他经常晚上很晚了还要回家,过去可不是这样,过去你知道一般都是六七天,有时候十来天才回家一趟。这个算不算不正常?”
姜水清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不正常,既然亓步统不知道也就算了,准备另外找人问问,于是就说,“中,你们新井口打的怎么样了?”
“有点难呀,尽都是山石,老实说我都没有信心了!”他们说的新井口是为了将来配合旅游规划在背山一面开凿的新井口,这里将来会成为方庄煤矿的经营场地。
“瞎说,还不是都一样,原来场地那个地方不也同样是山石。”姜水清不相信,他知道在一个新地方挖井,各种条件和设施都不那么配套,加上人也少,荒草胡坡的,自然感觉会差了好多。
“大家都传说,那里地气儿不好,要是煤矿搬到那个地方,山神爷可能会惩罚的。”
“姐夫,你也相信这种鬼话?”姜水清知道亓步统好赖也是读过书的人,加上他爹算是一个老学究,比起岭上村其他人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了。
“不是我信不信,是大家都这么传说。一个人说了无所谓,可是大家都说,你想想看,我们干活的心情会咋样?就是假的,时间久了都会信以为真。”亓步统显示出为难的意思。
“不说了,这是公司的战略决策,等到将来干好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传说这些胡话的。家里怎么样,听说岭上村搞得红红火火的?”姜水清话题一转,说到乡里在岭上村搞试点的事情。
“你还是说我们信了那些迷信呢?这些试点对我们来说,就是迷信。上面走走过场,他们需要政绩,开个会,弄个名堂,热闹一两天,人走了,该咋着还得咋着。”
“可是你们村不是沾光了吗?我路过岭上的时候,发现那个大圈门建得很气派呀!”
“弄个圈门气派有鬼用啊,不中吃不中喝的,我们该种地还是要种地,老天爷不下雨,打不了粮食,全白搭。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是进水了还是咋的,把修圈门的钱,花在修个水屯水窖啥的也算实用一点儿。要不省下来,将来搞个工程引水上山,那才是真正的惠民工程,那才是造福一方的百年大计呢!”亓步统说起岭上村的面子工程,发了这么多牢骚,不过姜水清却是从亓步统的牢骚中看出了这个人还是动了脑子的。他说的没错,假如岭上村真的有了水,他们地广人稀,将来说不了日子过得比方庄村还富足呢。
“说这些没用的,大姐说,这几年不是不愁吃的了!”
“不愁吃有啥用,两个孩子上学,花销都很大。我挣这么一点钱刚够他们开销的。”
“钱不够花?要不要从我这儿先拿一点儿?”姜水清听到大姐夫这样说,就想着应该多关心大姐一家人。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我也算是出来好几年了,怎么干的还不如一个女人呢!”
“你说哪个女人不如?”姜水清就多心了。
“我们都觉得不如那个四楞子。一个开始做饭的,也就是跟着你去了鼎州,结果到现在成了我们的顶头上司,挣的钱多不说,到了我们矿上还指手画脚的,就像是一个大老板。你难道就没听说方庄村的人都在议论啥吗?”
说到贾桂玲,姜水清觉得事情有点严重,弄不好厉逹心情不好也是同样的原因。只是他那个脾气不好说出口,而亓步统跟自己毕竟是亲戚,近了一层,有话就直说。不过这些人不知道人家四楞子这几年的努力,已经脱胎换骨真地成了一个贾桂玲了。对于村里人的谣言,姜水清不感兴趣,只要找到厉逹的思想问题,他就有办法来治好他的精神病。
回到村子,他直接去了厉逹家里,只有嫂子在家,姜水清把礼物放在客厅里,跟嫂子聊起天来,“孩子们最近可好?”
“都上学了,两个住校,一个还小,在咱们村里小学校呢!”厉逹嫂子见到姜水清这样的大人物专门到家里来看自己男人,并且还带了这么多的礼物,这该是多大的面子呀!所以她很激动,说话的时候满脸堆着笑。
“厉逹哥最近也很好?”
“他呀,不知足的一个人。以前家里吃的啥,如今吃的啥,可是还是不满足。还想给城里人比较,做人要是不满足,那生气也是自找的。”
姜水清听嫂子这样说,觉得厉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也可能是厉逹的不高兴连嫂子都不清楚中间的原因。
正说呢,厉逹回来了,见水清在,就有点不自在,“你咋来了,我刚才去地里看看,今年开春不打算种那些红薯玉米啥的。”
“你看看,人家姜队长给你带了这么多东西,逢年过节的,你给人家送过啥呀?”厉逹媳妇就大声说。
“嫂子,你忙吧,我跟厉逹哥闲聊几句!”姜水清见到厉逹嫂子这个架势,担心两口子会吵起来,赶紧拦住话题。
“水清,走吧,咱们出去说!”厉逹是明白人,水清这么忙,不可能会没事儿到自己家里来,于是两个人就到了村头。
“厉逹,我本来想问问嫂子,要是你不在咱们村这里工作,嫂子会不会不同意呢?”姜水清旁敲侧击说。
厉逹多聪明啊,立马反应,“水清,那你打算让我动动?那这里的煤矿谁来管呀?”
“我说了让你挪地方了吗?”姜水清哈哈笑了。
“你想的啥我知道。上一次你说让我去戈庄煤矿,那时候我们这里还是公社经营,如今不会是又动这个脑筋吧?”按理说,村子里这些人厉逹还算是最懂姜水清的。毕竟在小煤窑时期日日夜夜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干活在一起,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过了,各自的脾气怎么样,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时候是那时候,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不是。你就说吧,你要是真去了戈庄,嫂子和家里会不会还有啥问题?”
“你下决心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还不好说,到哪儿去都是干活!”话虽是这么说的,姜水清这个时候看到了厉逹脸上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看来老实人能吃亏,不过总是让他吃亏,他心里也不好受。
“那好,你把矿上安排一下,你给我推荐一个矿长,然后交接工作,立马到戈庄煤矿上任。”
“不中,这里的头头还是你决定,我不知道谁更合适。”这就是厉逹,让他干活怎么着都行,可是他认为选择矿长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和能力,立马推脱。
“提两个人选总可以吧?就连以前那个席爱军都能当头,你说说看看,你手下的那几个班长谁不能干?”
“不一样!过去我管井下的事儿,可是后来管了上面的事儿,才知道麻雀虽小,管起来可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我不说,还是你自己定。你叫我哪天去戈庄我就背着被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