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水清知道自己拗不过这个家伙,然后笑着问,“我那个连襟咋样?”
“你说步统啊,中是中,就是他不是咱们生产队的,也不是咱们村的!”
姜水清听得明白,如果真的让亓步统来干矿长,这里距离村子很近,矿上的大部分工人都是村子里的人,说不了还真的管不住这些人呢。
“那你说一个人,当矿长,让亓步统当副职,负责井上的事情。”
这一次厉逹没有推辞,直接说,“那就叫晓芬家兄弟咋样?”
“中,你说中就中。反正将来你还要带带他们的!”
就这样定下了这个事情,姜水清回头就把这个决定通知了生产队的几个干部。会议上,队长吴凡圭自然没有意见,可是会计不乐意了,他站起来说,“姜队长,我觉得这样不合理,为啥出去的人你都会考虑轮岗,换个地方,我们这些人在村子里这么长时间,都十年了,勤勤恳恳的,怎么就没有机会换个地方工作呢?”
“你想出去?”姜水清反问一句。
“谁不想出去?外面工资高,最重要的是还能见更大的世面。”这个廖会计仗着自己是廖氏家族的人,平常跟姜水清说话胆子就大些。
“朱保管,你说,你也想出去?”姜水清点名。
“我不中了,五十多了,出去干啥呀!廖会计不一样,他年轻,不是才四十来岁吗?”朱保管这是在讽刺廖会计呢,在坐的人谁不知道廖会计的年龄,距离五十也不会多远。
“中,廖会计,明天你跟我一起到县城,你去看看那里的账目要是你能算清楚那你就不用回来了,生产队里这一块另外选个人,咋样?”姜水清当场做出决定。可是廖会计蒙了,他没想到姜水清会来这一招,其实他的潜台词是说待遇不好。可是这一下弄巧成拙,他还能不知道农村这点账目那叫什么账目,最多也就是记一下现金账,算一下大家的工分,到了季节按人口按工分分分粮食,到了年底分红。可是一个公司一个单位,算工资不说,还要交税啥的,那个账目太复杂,弄错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姜队长,我的意思,怎么我们的收入也不能比四楞子那样的人低太多了吧?”
听到说四楞子,姜水清明白了,“行,你要是有四楞子的水平,我保证你的收入比她高。你们知不知道,到了今年麦天,人家就拿到大学文凭了,你有吗?再说了,你算算,加上年底分红,你们收入少多少?在城里吃的住的,就是喝口水,用电,甚至撒尿,都要花钱,我们村子里这些都要花钱吗?你也算是个会计,这样算下来,我敢说你的收入可以养活一家人家,你觉得四楞子的收入可以养活几口人?”
这一下,廖会计没话说了,要是按照这个算法,生产队里的每个干部都比四楞子要高不少呢。
不过,姜水清也知道廖会计的这种想法不是他一个人的,很多村里的人都会这样想,他就提议说,“吴队长,咱们可以考虑,平常用电必须计入每个人的名下,到了年底算一下,让大家知道自己这一年光用电这一项省了多少钱。还有,生产队的菜园不是整天分菜吗,不说用城里的价格,就是用镇上的价格,算一下,看看到底给大家省了多少钱?还有过年分的猪肉牛肉羊肉啥的,花生油,棉籽油,都算上,这些看不见的东西,加在一起,让大家知道我们这些东西不是风刮过来的。要是仍然还有人想不通,可以,咱们不是有好多项目吗,中啊,去水泥厂干活,下煤窑都中,让他们出去看看,到底是在家里好,还是出去好?”
下面几个人谁都不说话,姜水清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些隐性的福利从来没有算过钱的,要是真的 都算了,对一个家庭来说,也算是不小的一笔费用呢。
“刚才话虽说多少有点玩笑的意思,但是廖会计这是你的工作,你要算清楚,让大家知道。不能一边享受着村子里福利,一边还要发牢骚,这不公平,对我们这些村领导不公平,对出去的人也不公平。当然,从现在起,吴队长,主要是你要思考的,我们尽量多买一些种地的机器,你们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播种的,收割,除草的,好多都有机器,这样也可以减小劳动强度。到时候,多少年我不敢说,将来肯定有一天,很多人闹着要呆在村子里,不想出去呢!”
姜水清的话掷地有声,大家都闭住气不敢吭声,生怕弄出来一点声音让这个姜队长生气。其实大家谁都知道自己也曾经当着不少人的面说过那些话,与四楞子,与小鹏他们相比较,现在看来自己是错了。
“好了,我就不多说了,村子里这些谣言你们看着办好了!”
姜水清极少发脾气,当然今天也不算是发脾气,但是几个生产队干部认为他是生气了。不过,临结束会议,姜水清还是没忘提醒廖会计,“记着,今天跟我进城一趟!”
到了办公室,姜水清就把廖会计领到了公司的财务部,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方庄村的领导廖一猛,你们财务部,好好跟他汇报一下你们的工作!”
说完,姜水清走了。
本来他想让廖会计在这里待上一两天,好好见识一下真正的会计是一个什么样子,同时也了解一下他们是怎么样工作的,这样回去村子里更有说服力。可是没想到他刚进办公室,就见到廖军伟,也就是毛孩儿叔,哭丧着脸进来,“水清,你让我回村子去吧,我不干了!”
“叔,你坐下,说说看,发生啥事儿啦?”姜水清看着他坐下来,自己亲自去倒了开水,放在他面前。
“我不是那块材料,我不该闹着要出来,外面的事情真的不好干。过年的时候你没回村里,那时候我就想给你说辞职的。外头外头不好干,家里家里不安宁。你说我图的是啥呀!”
“叔,家里我婶子骂你了?”
“要是骂我还好说呢。她竟然骂我爹,你说她还是人吗?”
这事情就大了!过去从来没听说过毛孩儿婶子跟家里长辈红过脸的,这怎么毛孩儿叔出来工作刚半年,怎么就出了这样的问题?族长爷爷那是村子里数一数二受尊敬的人,她怎么敢骂人呢?不过姜水清也纳闷这么大的事儿,他回村里怎么没有一个人提起呢?
“那建设工地出了啥事儿?”
“你都不知道,烦死了,三天两头有人来检查,每个人来都要招待,吃吃喝喝,花钱不说,光是时间我就耗不起,几乎大部分精力都消耗在上面。这些人,哪怕就是小脚老太太,我都必须陪着笑脸,一点不敢马虎,否则都会给你小鞋穿。我受够了,我在咱们村子好歹也是说一不二的人,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了小媳妇了,就应该受气吗?”
姜水清明白了,心里就在笑,看来他们都把外面想得太好了,就觉得外面就是一个天堂,或者说,外面满地都是黄金,随便弯下腰都可以捡起来一块金子,到了银行,一换,就成了一个万元户,可是现实不是这样,他思想有落差。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才会产生这样的结果。
“叔,先不说了,一猛哥也在,我们中午找几个人好好喝一顿,明天再说工作!”
“那可不中,我不能离开,下午必须得回去,好多事儿等着我点头呢!”
“中,中午饭总是要吃的。吃完饭,我听你诉苦,这总可以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姜水清叫了李桐,叫了燕九,还有贾桂玲贺仙女方小舟一同陪客。开始大家很客气,可是后来喝了酒,就开始相互敬酒,这样就算是熟络起来。毛孩儿率先开始发牢骚,把工作中遇到是问题说了一遍,没想到他刚停住,燕九就把话接了过去,“你那个算是啥呀,我们出去拉货,给人下跪的都有过,你信不信?”
“你们不知道,我说起来也算是个局长,其实下面那一摊子事儿,也是挺难的。一个老师都可能找到门上,指着鼻子骂我不作为,你们说说,我能管得着一个老师吗?”李桐也开始诉苦。
“你们好歹都是个领导,最倒霉的是我们这些做具体工作的,见了客户要笑脸相迎,见了ZF办事人员,要尊尊敬敬,回来见到姜总,同样不敢大声说话,那我们每天过得啥日子呀?”方小舟也诉起苦来。可是这时候贾桂玲就看了一眼这个方小舟,心里就不忿,他居然敢说姜水清的坏话,可是当着大家的面,特别是她男人燕九在坐,她忍了忍,没说什么。
她没说什么,可是在坐的贺仙女不依了,站起来大声说,“方经理,你居然敢说我们姜队长,你作死呀?”说着,她就要拿起一个酒杯砸向方小舟,幸好坐在她身旁的廖会计眼疾手快拦住,“这个使不得,我们大家都是同事,他喝了一点酒,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廖会计也同样喝了不少酒,说这话的时候都嘴不顺当。
总之,一场午饭下来,大家都喝到了上限,把心里的牢骚也都说了出来,等下午姜水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不光是廖军伟不见了,就是村里的廖一猛也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