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组织部是干啥的,部长找你谈话,除了给你戴帽子,还能干啥?”荆殊笑笑。不过这个笑有点勉强。
“我觉得应该不会吧,我不是准备给我爸爸安葬,会不会与这件事儿有关呀?”姜水清不能否认荆殊的猜测,但是他总觉得不会。
“你爸爸几时安葬?”
“本来计划是元月二号,可是最近因为家庭原因,有可能会变动。暂时还没有定下来。”
“这样,定下来,告诉我一下,我一定要去送姜省长一程!”
姜水清觉得去年这个时候要是你能过来送一程,我姜水清会感激不尽,可是今年就不需要了吧。心里这么想,可是嘴上还是说,“荆市长,算了,你们工作都忙,我没有通知任何单位,只是家里人,将我爸爸的骨灰盒放在一个永久的公墓,也算是入土为安,尽了做儿子的义务。”
“水清,你应该通知省里边,去年你爸去世的时候是特别时期,如今一切情况都清楚了,单位自然应该出面,补一个葬礼,登一篇纪念文章,这是对你爸的尊重,也是对一个老革命的盖棺定论。”
听了荆殊的话,姜水清觉得有道理,心里还真是想应该跟省里打个招呼。三点钟到了,有人在向姜水清招手,虽然姜水清不认识,但是他可以猜到这人一定是给姜水清通过电话的部长秘书。
告别荆殊,姜水清暂时忘记了爸爸葬礼的事情,专心聆听部长的谈话,“姜水清同志,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好。”姜水清老老实实回答。
“你是D员吧?”
“是!”
“你知道我D的原则吧?”
“知道。”
“说几句我听听。”
“个人服从组织,全党服从中y!”
“好,算是你合格。这样我今天找你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组织上准备启用你挑起更重要的担子,但是需要你在走上新的工作岗位之前,到D校学习三个月。没什么问题吧?”
“部长,这是决定吗?”
“不,是征求意见阶段。”
“我可以发表个人的看法吗?”
“当然。民主集中制,是我们的法宝。”
“我个人主观的意见,不想继续在政府担任任何职务,我个人的经验和性格不适合在体制内工作。我个人的理想就是把方庄村搞好,早一天实现现代化。所以,”
部长脸色阴沉下来,没等姜水清说完,就说,“你以为组织上就不会判断一个人的能力吗?过去四年你在县长岗位不是工作也很出色吗?”
“不,部长,因为我的失误,所以我没有干完一届,就被从县长的位置上拿下来了。我不是一个聪明人,但我知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所以我恳求部长考虑我个人的意愿。”
“姜水清同志,”部长提高了声音,“这是你发自肺腑的话吗?”
“对,没有半点假话!”
沉默,冷场,空气都凝固了,姜水清低着头,也不敢看部长一眼。
过了五分钟,部长才说,“做人要往前看,不要纠结于过去的事情。去年事出有因,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很长的路子要走,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回去好好想想,一周内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姜水清离开了,他咀嚼着部长话的意思,什么叫肯定的答复,难道今天当面的回答还不够肯定吗?不过,姜水清真不想经历爸爸那样过山车一样的生活,忽而在巅峰,一览众山小,忽而在低谷,见不到阳光,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他真心想为方庄村的面貌改变做一点事情,这样也就足够了。假如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能改变一个村子的面貌,全中国几百万个村庄,要不了半个世纪,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他想通了,职务没有高低,只要能够踏踏实实做一丁点儿事情,也就对得起自己到这个世界上来一遭。
理想归理想,现实还是要面对,上了车,姜水清就考虑荆殊的建议,可是他拿不准,很想找一个人商量一下,可是这种事他也不好找自己的同学讨论,毕竟他们的职务和见识很难在一个层面上,想了半天,最后他打了一个电话,“梁秘书,我是姜水清啊,要是方便,出来坐一回儿,我有些事情请教一二!”
梁秘书答应。三十分分钟之后,在省委大院附近的一个咖啡厅里,姜水清和童秘书对面坐着,“水清,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得到的。”
“这样,我爸爸这不是马上就一周年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把我爸爸的骨灰盒永久性放在一个公墓里,我拿不准是不是需要通知我爸的单位?”
梁秘书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事情,他思考了两分钟,然后说,“按理说通知一下也未尝不可,就是省里发个文章悼念一下也是应该的,但是,水清,你的家庭情况我非常清楚,就是你个人来说,你的志向不在官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你需要这个名声为你以后的前途铺路吗?显然是不需要的。那么你想让你爸爸的名声更加出名吗?我觉得姜省长生前已经做得很好,即便有人想抹黑他,但那也是徒劳的。上级的眼睛还是明亮的,姜省长已经得到了上面的认可,或者说已经是盖棺定论了,你还需要什么呢?”
姜水清听了也觉得梁秘书的话很有道理,并且是站在他个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的。是呀,他姜水清需要名利吗,答案是否定的。那为什么要这样兴师动众呢?即便是爸爸在世,恐怕也不一定会喜欢这样徒有虚名的礼仪吧?这样想,姜水清又觉得自己约梁秘书出来真是多此一举。
“梁秘书所言极是。我也只是想听一下你的意见,我自己也不想弄得满城风雨的。”
“水清,你要是定了时间,我还是要去送姜省长一程!”
“好的,我知道了!”
隔天,在公共墓地,姜水清陪着妈妈田茗,后面跟着云翼和云端,不过,她们对这里的山很喜欢,就在公墓的石碑林中穿来穿去打闹嬉戏。”
“水清,你打算这里做永久性墓地,将来不打算回到你们陕北的老家了?”田茗第二次问儿子。
“是的,妈,我都说了好几次了!”
“这样啊,你觉得这么大墓地够了吗?”
“至少三代人够了吧?”姜水清当初是考虑了他将来死后也可以葬在这里的。至于他身后的事情就不是他所能考虑的。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第一,你爸爸好赖也是省里的领导,你不会就这样弄一个和普通墓碑一样的东西吧?”田茗看了一下儿子,见他专心听她说话,就继续说,“再说,我跟你说了很多次,我死了,是要回来跟你爸爸合葬的。我不管他高兴不高兴,反正我一定要这样做。你也答应过我,妈妈这辈子对你没有任何要求,这也算我一生唯一一次求你的事情。”
“妈,你说啥呢?你才六十多岁,身体这么好,天天想这样的事情,多没意思!”姜水清不想听到妈妈谈死亡的事情。
“人总是要死的,这是谁也逃不掉的,不是我谈了我明天就会死,不谈就可以长生不老。”
“还有要死的没?没有了吧,咱们下山吧?”姜水清催促道。
“你说呢?”田茗没有正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