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方才我闻了这两张纸的墨迹,一个是名贵的南瑰方墨,而另一个则不过是平民最常用的碳墨,这两者虽浓淡看起来相似,但顺滑度以及气味都是有区别的。”
玉昭阳听完,眼睛顿时亮了亮,“王师傅果然厉害,就这么一会儿便能看出如此不同!”
“老本行罢了。”王师傅笑了笑,“若是姑娘倒时去官府打官司,随时可以让人去找我。”
玉昭阳拿着两张纸对比了一番,果真如王师傅说的一样,总算是松了口气。
长生道:“既然我们有了证据,就可以帮小枫和魏奶奶打官司了。玉姑娘打算何时去官府?”
“明日晌午,正好。”玉昭阳眼眸漆黑幽深,溢出一抹邪气的笑,“不过,不是为小枫辩解释放,而是状告聂范欺骗官府,谋取不义之财的罪!”
长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真想让自家侯爷看看这女人黑心的德行。他就不信,自家侯爷真会对这种危险的女人感兴趣,到时候若是玩火自焚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而此时在仇凉大营正听报告的棣恒,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一屋子的将领立即停了下来,连忙道:“侯爷,您是不是冷了?都怪我们这群糙汉子,没有提前烧炭,这屋子里确实有些冷了。来人,快那个热手炉来,记得外面用轻薄的棉布包裹一圈,别烫着侯爷的手。”
“不用这么紧张,本侯不冷,都坐下吧。”棣恒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回原位,“谢洲,你继续说。”
谢洲擦了擦额角的汗,一双浓眉大眼极是锋利。
“是。刚才属下说到上月底到边境线上剿匪。虽然那群匪徒人数并不多,算下来应该也就两三千人,但是却和平时我们交手的都不太一样。他们作战计划相当严密,而且匪徒的素质也很高,人员中有极大部分都有非常彪悍的作战实力。”
“属下们不才,花了大半个月才把他们的贼窝给剿了。但是那群匪徒太过狡猾,有一部分在我们剿杀之前便沿着密道逃之夭夭了,眼下我们正在追查那群人的余孽。”
“匪徒的身份可都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不过,这群匪徒的身份有些混杂,其中既有普通的山贼,也有东阳的罪兵逃亡至此,另外还有一部分是契丹旧部。”
“总的来说,这些人都是在原有的国家呆不下去,这才在我们这仇凉边远之地聚成一窝,平日在边城烧杀掠夺,以此苟延残喘。”
“原本我们也并非和他们针锋相对,但近日来他们的行动却阻碍到了我们的军事安全,竟然帮着一群契丹人进入到我们西府的境内。”
棣恒点点头,紫纱蝉衣在烛光中折射出细致的暗绣金线。
“契丹军当初战败后落荒而逃,如今潜入西府门户之地,恐怕有意卷土重来。近些日子,你们加紧守备,尤其留意下契丹人。谢洲,这件事情便交给你去办,不要让本侯失望。”
谢洲重重一拜:“侯爷放心,属下定然加紧守备,不会让那群契丹人有可趁之机。”
“方才本侯听崇英说,仇凉第二军在远征之时,有一段时间物资粮食匮乏,大军多日未曾进食以至于军心涣散,这是怎么回事?”
棣恒微眯起眼睛,“仇凉军备重地,向来都有定期的军资补给,按理说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崇英,你向来掌管仇凉军备,到前面来说说看。”
崇英和其他面色黝黑的将士不同,面容清俊秀气,若不是穿着军装,看起来就好似一个世家公子哥儿。
崇英走上前来,和谢洲相互对视一眼,神情惭愧:“侯爷,军备补给这里,都怪属下监察不利,这才导致没有及时发现原本应该购买物资的银两,少了将近三层。”
棣恒眸色微寒,皎洁漂亮的指节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敲着,每一下都好像敲到了在场的人的心里。他明明此时没说什么,却惊得众人纷纷低头,额上直冒冷汗。
“那么,那少了的三层军资的去向,可有查清?”
谢洲看了面色苍白的崇英一眼,连忙道:“侯爷,这件事也不能全归咎于崇英,都是手下人自作主张将军中的银钱擅自给了张府尹,来救济城中的饥民,这才.......”
棣恒手中玉杯重重一方,声音清脆。
“军资补给是将领士兵的生命所在,岂可随便动用!不管是城中饥荒又或者是赈灾粮款,都自有西府总局拨款。”
“崇英,手下之人能在你的眼皮子低下作出这种事情,足以说明如今的仇凉军队纪律松散!本侯把你们一路提拔上来,可不是要在这里听你们解释的。”
崇英噗通一生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个头,“此事皆是崇英过错,罔顾侯爷信任,还望可以以死谢罪!”
“崇英!”谢洲面色一紧,也跪了下来,“侯爷,崇英此次确实出了大错,但他的功绩也是不可磨灭的。还望侯爷看在他往日的功绩上,往开一面啊!”
“谢洲,别说了!”崇英按住谢洲的胳膊,重重一拜,“还请侯爷降罪。”
“犯了过错,当然要罚!”棣恒说着,唤来一个将士,开口道:“将擅自给张府尹拨粮款的打入军牢,按军法处置。崇英,这件事你监管不力,难辞其咎。即日起,你就不必再呆在这仇凉军营了。军资筹备之职,另有人来顶替。”
崇英的手紧紧握住,强忍住肩膀的颤抖,脸色灰白:“属下......遵命!”
棣恒闭了闭眼,“行了,今日便都散去吧。一个时辰之后,本侯要检阅仇凉军练兵情况。”
众人纷纷作揖,恭敬一拜,“是。属下告退。”
说完,屋中的众人便纷纷散去了,只留下棣恒和身边一身黑衣的莫风。
莫风瞅着棣恒肃寒的脸色,开口道:“侯爷辛苦了。此番整顿,看起来已经开始见效了。”
“西府这些年,倒是生了些不少蛀虫。若不去除,只怕会肆意滋生。崇英为人倒是清正忠义,但终归不适合留在军营。”
棣恒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动作优雅矜贵,清艳瑰丽的玉颜如画一般,有种动人心魄的美,原本昏暗的房屋似乎都因此亮了亮。
莫风叹了口气,“但望这些人能明白侯爷的苦心。”
“先不说这些了。”棣恒拿起桌上一杯热茶,在指间摩挲,“本侯的小侍女,怎么样了?”
莫风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棣恒问的‘本侯的小侍女’是谁,“玉姑娘昨晚便跟着长生回去了,今天见了侯爷安排的王师傅,鉴定了笔迹,好像明天就准备上公堂状告。”
棣恒嘴角微勾,似乎能想起玉昭阳那满目戒备的模样。一会儿不见,还真有些怀念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了。
“还有呢?”
“还有......对了,昨天晚上玉姑娘从牢中回来,似乎把聂范暴打了一顿。据说那聂范被打的满身鞭伤,还断了两根肋骨,在雪地里冻了一个时辰才被人发现,送回了家里。不得不说,这玉姑娘还真是厉害啊,满身的功夫也不知道在哪儿学的。”
棣恒低笑了一声,“倒是个不省心的女人。”
不省心吗?莫风瞅着棣恒的微勾的唇角,他怎么觉得侯爷反而很开心的样子?
“聂范还在家里躺在?”
“是的。聂范的父亲还有张浩请了不少大夫过去医治,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棣恒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你今日安排一个医术不错的大夫过去看看,先把他的断骨先接上。”
“明日既然小侍女要过去状告,可不能让这聂范有什么理由不过去,不然这案情恐怕对小侍女不力。另外你告诉长生,再多找几个证人,务必让她满意。”
莫风嘴角抽了抽,“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说完,便匆匆向门外走去。
棣恒看向窗外,一手慵懒地支着头,“早知道这么无聊,就把小侍女带过来了......不过这样一来,她恐怕会更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