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味道,似乎还未散去。
出了牢狱,棣恒的脸色便愈加阴寒了起来,周身冒出的层层寒意简直比雪崖的寒风更为骇人。
秦安,长生等人站在棣恒的身后,瑟瑟发抖,连大气不敢喘一下,一个个相互望着,面色苍白。
可是偏偏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看不清楚形势。
比如此时盈盈而来,弱柳扶风的云大小姐。
云芍这晚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衣,娇美的脸上好似消瘦了不少,透着几分柔弱的苍白,整个人有一种脆弱的美丽,仿佛风中颤抖的小白花,随时可能随风而去。
这种形象和娇容,无疑最能引起男人的怜爱。
可是棣恒此时的心里眼里,全都在记挂着某个人,哪里还能容得下其他女人的影子?
因而当他走过云芍的身边的时候,压根没注意到这里还站着个人。
云芍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最完美的姿态,想要和棣恒说句话,谁知棣恒竟然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云芍的脸色霎那间便白了,猛地转头,急急地叫住他:“侯爷!”
棣恒这才注意到云芍的存在,脚步顿住看向她。虽然脸上看似和平常无异,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棣恒显然是有些不悦的。
他本来就对这个云家大小姐没有什么好感,而且一想到玉昭阳被抓走,这里面说不定还有着云家的手笔,便连礼貌的笑意也懒得扯出一个,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开口:“云小姐有什么事吗?本侯现在很忙,云小姐若是没什么急事,便回头再说,本侯现在要出去一趟。”
云芍见棣恒对她的态度竟如此冰冷疏离,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目光中泛起了些泪花,“侯爷,你可是怨我......对不起,昨天的事情真的......我也没想到玉姑娘竟然会被抓走,我......”
本来她不提玉昭阳还好,一提玉昭阳,棣恒的面色更冷了几分。
“若云小姐来找本侯,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话,那本侯便先走了。至于救云小姐,本侯完全是看在云襄里的面子上,云小姐不用过意不去。”
“侯爷,你是不是要去找玉姑娘的下落?”云芍急着道:“我知道一些线索。您忘记了吗?当时,我也在那群契丹人的地盘待了几天,虽然期间一直被蒙着眼睛,无法清楚地知道怎么去。但至于是什么地方,我却是知道一些的。”
棣恒身子一顿,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道:“你说。”
云芍见棣恒的态度好了一些,心中暗喜,但脸上依然是一副担忧的表情,道:“虽然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但是我很清楚的是,那是一个在地下开凿出来的山洞。而且出入都是沿着一条很长的楼梯,应该离地面有一段距离。”
“虽然进去的时候我和跃儿都是晕过去的,但是我们出来的时候,便会闻到了一股白桦树的味道,所以想必周围是一片白桦林。侯爷若是找一找附近有没有什么白桦林,说不定会更容易能够找到那群人的集聚地。”
其实云芍心里清楚,这周围的白桦林何止一小片,整个雪崖几乎都布满了白桦林,若当真是找起来,找不找的倒是一回事儿。但是,一定会打草惊蛇。若真是惊动了那群人,玉昭阳的下场可想而知。
“白桦林......”棣恒在嘴边念了一遍,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接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本侯知道了。时间也不早了,云芍小姐早点休息吧。”
云芍看着棣恒越来越远的身影,手指的指尖慢慢地掐进了掌心。
玉昭阳,不过就是个低贱的侍女。为何棣恒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人,对她却是如此敷衍。她到底有哪儿比不过那个女人了!
棣恒刚出门,云襄里便走了过去开口问道:“怎么样?玉昭阳的下落查到了吗?”
“算是有些眉目。”棣恒没有具体回答,随后召来了十二血卫,用内力传声吩咐道:“棣元嘉所有钱庄,以及刚从扶风运来的那批货,今晚之内,全部黑掉,一个不留。”
血卫问道:“需要抹掉痕迹吗?”
棣恒冷冷扯了扯嘴角,“不用。本侯就要让棣元嘉知道,敢和本侯作对的下场。还有,棣元嘉最近不是新得了个儿子,很是宠爱吗?把那个孩子给本王带去鬼域,让琴娘养着。”
云襄里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了棣恒的传音,有些担心道:“阿恒,棣元嘉虽说是你二叔的孩子,但毕竟是你的大哥,和你血脉相连着。这么做会不会太狠了一些了?若说毁掉他的钱庄,毁了也便毁了,可是他那个儿子,毕竟也是无辜的不是?”
“从棣元嘉动这些歪心思开始,他便应该料想到这些后果。这件事情,多是他在其中作梗。本侯若不做点什么,他真当本侯是死的不成?”
“可是,老夫人和皇后同是这西府五大世家之一的万家,万家的势力相比你们棣家,也差不了多少。”
“再者,这棣元嘉可是老夫人的亲孙子,而且他的儿子也是你们棣家第一个曾孙。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说不定会引起万家的不满,到时候你的麻烦恐怕会很多。”
“万家?”棣恒冷哼一声:“万家早就想着联合着皇家将棣家吞并,若不是还有我这个嫡长孙在这里放着,恐怕他们早就把棣家吃的渣都不剩了。万家翻脸,这是迟早的事情。既然早晚都会撕破脸皮,那不如就让本侯来当这个撕破脸皮的人,也省的让人在背后暗暗插刀。”
云襄里沉默了一会儿,“你既然决定了,便好好应对吧。至于北府那边,我会尽力帮你看着。但是,我们云家在北府究竟能撑到何时,却不是现在的我可以控制的。”
棣恒默了一会儿,道:“襄里,你当真了解云家吗?”
云襄里一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棣恒看了他一眼:“或许这样也好。”
说完,没等云襄里再有什么反应,便让长生驱车离开了。
云襄里站在雪地里,看着棣恒离开的方向,身子久久没有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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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起来了!”
玉昭阳是被一股大力拽起来的。
还没等她看清眼前的人,眼睛上就被蒙上了黑布。
几个男人粗鲁地用绳子拉着,拽着她往外面走。
走了一段路后,玉昭阳听到越来越多人说话的声音。
当黑色眼罩被拿下,她发现在这山洞里,竟然有一座石头建成的宫殿。规模虽然不大,但设计和雕刻却十分精巧。再想到先前这群人在雪原上用的奇门遁甲之术,便愈发觉得这洞里的宫殿机关重重,复杂隐秘。
被男人粗鲁地这么一推,玉昭阳手里和脚上的镣铐便“铃铃”地响了起来,摩擦间,手腕和脚踝处又不可避免地多了一道青紫的印记。
玉昭阳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眼眸微眯,眸光扫了后侧的男人一眼,没有说话。
男人被她看的浑身一冷,先前在雪原上被这女人吊打的印象太过深刻,不过转头一想她如今正中着寒腥丹,没有一丝反抗之力,当即又横了起来,“看什么看!让我们主子等久了有你的好看!”
玉昭阳没说话,拖着沉重的锁链走进大殿之中。
一进殿门,所有站在里面的人都向着玉昭阳看去,那一道道目光中有憎恨,有惊艳,有下流,有愤怒,各种各样的目光赤裸裸地毫不掩饰,就像打量一件货品,似乎要把玉昭阳扒开来瞧瞧。
在最中间,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的全身都被笼罩在一袭黑色长袍里,脸上带着一个精致的玄铁面具,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围在他身边最近的两个人,一个年纪较老,面上布满了皱纹,一头花白的头发用契丹特有的羽毛捆在一起,一双三角眼看起来浑浊里透着阴厉。
紧贴着他站的是一个华服的女子,精美的裙子上绣着朵朵金莲。她的面容娇美艳色,红唇丰润,身材妖娆,整个人好似一个勾人的妖精,此时见玉昭阳进来,正上下打量着她。
这两人正是先前去牢狱外看过玉昭阳的铁戈尔和满金花。
还有几个粗壮的大汉站在下方,其中一个眼神嗜血,身材高大如野兽的便是格阳平。
几个女仆端着玉碗正从主位边向门口走出,经过玉昭阳身边时,一股残留的药味从碗中飘了出来。
玉昭阳脚步微顿,却没有停住,慢慢拖着沉重的铁链往前走到大殿中间,扬起下巴,脸上勾起一抹懒洋洋的笑意,直看向坐在主位的黑袍人。
“说吧,你抓我来是想做什么?”
“大胆!竟敢对我们主子无理!”铁戈尔很快便出声,呵斥道:“还不快跪下!”
玉昭阳眼露轻蔑,“老子活了这么大,还没给谁跪过。你主子还没说话,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乱吠?”
“你,你......”铁戈尔因正受主上恩宠,一直被人尊奉着,哪里有受过这般侮辱,当下便大怒,指使两旁站立的护卫,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身为阶下之囚还这般狂妄,对我出言不逊也就罢了,竟对主上也这般大不敬!你们,还不快给这女人一点教训!”
玉昭阳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护卫,看向主位正中的人,笑道:“这年头,狗都能替主子做决定了?”
护卫们一听这话,脚步顿时停住,齐齐看向主位上的黑袍人。
铁戈尔阴毒地盯住玉昭阳,“你这个贱人,少挑拨离间!想要挑起我们内部争斗,你们好坐收渔翁之利?真的是自作聪明。我们主上聪明睿智,怎么会被你个西府走狗挑唆?”说完,便看向主位上的黑袍人,道:“主上,这妖女妖言惑众,企图挑拨,还望主上不要放在心上。我等恭敬效忠之心,天地可鉴。”
不得不说,这铁格尔还是有些小聪明的。这么三两句话,便能轻易打消众人心中的猜疑,而且其中一番对主子的吹捧,无疑最能满足上位者的虚荣心。
黑袍人笑了两声,看向玉昭阳,“你这女人,倒是有意思。被抓到这里,竟然也面不改色,不愧是棣恒手下的人。”
玉昭阳哼了一声,懒洋洋地道:“我看你也不笨,不会想不到,当时那支箭,根本不是我们放的吧?既然知道,又何必将计就计,对我们赶尽杀绝呢?”
黑袍人也不否认,道:“很简单,计划变了。
玉昭阳挑了挑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