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府邸来到皇帝寝宫,已经将近有一个时辰了,此时正是晌午。
当时寝宫外只有两个太监守门,看相貌有些脸生。见是她来了,便推门让她走了进去,说是陛下正等着她。
玉昭阳走进去后,并没有发现有人,甚是连个宫女都没有。炉子上似乎在煮着什么,咕嘟咕嘟地响。
玉昭阳走过去打开盖子,见里面正熬着姜茶,里面的姜片也不知道滚了多久,汤水已经黄的有些发黑了。
她把汤蛊从炉子上拿下,接着悄悄便走入了内室,想看看皇帝是不是还在休息。
她知道,他老人家上了年纪,容易体乏,近几年都有睡午觉的习惯。
可是刚走进内室,她便闻到一股香气,那香气很刺鼻也很诡异。她还来不及辨别那香气的来源,便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只感觉到,身边有着浓浓的血腥味,熏的她头一阵阵晕眩,眼前也是一片片花白。
恍然间,她看到不远处有一把匕首,孤零零地躺在红色的地毯上,带着冰凉的色泽。
她当时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恍恍惚惚地爬了过去,伸手将那匕首捡起,想要仔细去看。
门突然被人踹开了,一众士兵纷纷闯了进来。
玉昭阳被那声音震的头晕目眩,转头去看,就见太子李景寒挟着长剑走入,一身龙纹锦衣如寒夜冷彻。
低沉的声音如凿冰似的炸开,响在她的耳边。
“玉姝棠,你杀了父皇!”
“什么?我……”玉昭阳神智一震,猛地转头。
只见床下倒着一个人,脸上一片煞白,胸口的白色寝衣染了大片的血迹,还有许多流淌在了地上,染红了他身下的白色绒毯。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陛下!
玉昭阳忽的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却见这把匕首的刀尖,早已沾满了血污。
她吓得一抖,将匕首飞快扔出,看着手上沾染的血迹,瞳孔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景寒,也就是当朝的太子,冷眼看着她,道:“有宫女和太监看见,是你亲手杀了父皇!玉姝棠,你太令我失望了!”
玉昭阳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我三哥。”
李景寒道:“不是你,还能是谁!这屋里刚才就只有一个人!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押入天牢,严加审问!”
玉昭阳没有反抗,也反抗不了,晕晕乎乎地便被人强硬地给关进了牢里。
这一关,就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中,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像是洗脑般疯狂地审问她,是不是她杀的,目的是什么?隔三差五地还有刑部的人给她用刑,什么鞭子、烙铁、铁钉、倒勾几乎都给她用了一遍,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把她按在地上,用脚踩她。若是被打晕了,还会有人提着辣椒水泼她,让她被痛的清醒过来,然后继续逼问。
那段时间,她真的想死,可是她连死都死不了。因为那些人似乎得了谁的命令,可以折磨她,却不能弄死她。甚至为了防止她自尽,关押她的牢中只有一席草垫,手脚也都被铁链紧紧绑在架子上,不让她随意动弹。
混沌之中,她只记得身体不断的疼痛和折磨,还有就是一张张模糊又恶心的嘴脸。
终于有一天,四哥来了。
他带兵来劫狱了!
他将她从铁架上放了下来,强行抱走了她,一路奔出了帝京。
过了大约十几天,她总算能下床走动。
为了不连累四哥,她收拾了包裹便一个人偷偷地走了,只给他留了一封书信。
可是,她还是被黑羽卫发现了!他们就像是一群野狼似的紧追着她,紧咬着不放。
她也一直地跑,一直地逃,一直逃到了东阳的边境。
于是,便就有了她和黑羽卫在仇凉山崖厮杀的那一幕。
说完后,玉昭阳便沉默了。
重新回忆起来这些事,就如同让她将那些痛苦重新经历了一遍,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风顷将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也沉默了片刻,方道:“疑点很多。”
玉昭阳颤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怀疑,是不是有人杀了先皇,然后故意把我叫去,借此想要除掉我。”
风顷道:“可是,那个纸条上的确是先皇的笔迹不是吗?”
玉昭阳点了点头,道:“没错。字迹的确是先皇所写,可是时机却是可以算计的。”
“的确。”风顷敛眉想了一会儿,接着道:“先回玄门吧。等见过师父,之后的事情再看师父的安排。”
玉昭阳“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风顷见她仍旧脸色不好,暗自叹了一口气,像是教育小孩子似的说道:“能够直面痛苦,才是我们玄门弟子应该有的骨气。师父说过,你是天命之相。所以,你注定要经历常人所没有经历过的坎坷和痛苦。可是一旦崛起,便必会直逼紫薇,光耀中宫。所以,不要再沉溺在过去的漩涡里了,知道吗?”
玉昭阳抬眸看着他,低声道:“师兄,你信我吗?”
风顷道:“若我不信你,便不会问你这些了。”
玉昭阳忽然捂住脸,道:“谢谢你,师兄。”
风顷拍了拍她的肩,淡淡道:“说什么多余的话。过几天记得把五百遍的《清心经》抄完给我,便是谢我了。”
玉昭阳:……
现在说这个完全才是多余的好吗!
因着白日里睡的很足,到了夜里玉昭阳便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帐顶,脑子里开始不自觉地浮现起棣恒的面容。
这段时日,因着曹州的事情,她一直都在谋划和算计,脑子里被这些事情都占的满满的。可是一旦事了,她对于棣恒的思念,便犹如洪水一般,将她席卷其中,只觉满心酸涩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算一算,距离他回鬼域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收到她送出去的那封信?看到信后会不会生气?又有没有想她?
想着想着,她便忽然笑了。
没想到她玉昭阳有一天,竟然也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明日若是真的回了玄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玉昭阳扬起左手,目光看向自己手上的那只红色玉镯,色泽纯净柔和,如有暖流缓缓流动。
红玉里面有一朵八瓣莲花寂静绽放,一如那日莲花的虹光,如神迹降临,无比美丽。
玉昭阳看着那朵莲花,忽然间觉得它跟棣恒很像。看着那般孤高冷寂,目中无物,实则却有着谁也想象不到的灼人温度和执着的深情。
她想的很专注,以至于有人偷偷走到了她的床边,她都没有发现。
一只手如鬼影般从她身后悄悄伸去,忽而捂住了她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