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峡谷,蛤蟆石东南四里,这里是中易水河源头,峡谷南北长五里,南头接大泽湖水,东西约两里。
李银河准备将灾民安置在此处,设四个村,中易水河源头南北各一村,河道旁一村,接近湖水处一村,每户半亩宅基地,五亩田,四村合并为一社,取名复社。
花荣带领一旗军指挥恩营俘虏负责建设复社。
林长庚和周三将一根木头抬入白灰勾勒的宅基地内,羡慕地打量谷地。
刚进峡谷,里面长满了灌木杂草,现在整洁多了,花荣安排人用白灰勾勒出每户的宅基地,枯树砍下放在宅基地内做建房材料,粗的做梁柱,细的做支架,干草打捆做顶,杂枝灌木归置好做柴禾,花荣带着恩营负责在每个宅基地建简易草木屋,进度极快。
木屋能遮风挡雨就行,暂时安置灾民,天气暖和了,百户所要烧窑建砖瓦房,娘咧!这百户大人硬是大手笔,砖瓦房是地主待遇,两进房,院子可以种菜,住户可以先赊账,以后从佃租里扣,也可以做工还,这些灾民虽说凄苦,现在遇上菩萨啦!虽说田少,但那是水田啊!
林长庚看了,河道整整,淤泥可以肥田,泉水甘甜,这都是可以种稻子的肥田,知州大人还免了两年田赋,以后这里就是世外桃源啊,林长庚羡慕地砸吧嘴。
“长庚哥。”周三一边抖落衣服上的木屑一边道;“咱们以后要有这家当,那不美死啦!
花小旗人厚道,就是规矩太多,干活咱认了,每天还站军姿,晚上识字,还得洗澡,诶呀!干嘛打我?”
林长庚一巴掌抽了周三一趔硳,指着周三骂道;“臭小子,别把花小旗的好心当驴肝肺。
你想想,那晚一开战,咱们就知道不是屯军的对手,看看人家那进退,攻防,再多人都是送菜的,花小旗教咱们,咱得学。
百户大人仁义啊!咱们要被其他军头抓住,脑袋早砍了换银子了,现在干活,不缺吃食,还想咋地。
说起识字,这得感恩啊!咱倒马关连参将在内,都是睁眼瞎,那书吏就因为识文断字,知道人家多吃多占,咱看不懂账本啊!这是给咱们前程,得效死报答。
至于洗澡等章程,那是防疫病,你也知道,得了时疫,一死一大片,我琢磨着,这将主仁义大方,注重规矩,咱得适应,周三啊!规规矩矩,三个月后就能转入辎重队,成为良民,以后跟着将主挣前程。
我没啥杂想,赶紧挣家当落户娶桂枝,你还年轻,遇上好将主,要抓住机会学习,不懂多问花小旗,少唠叨!”
周三摸着脑袋笑道;“哥,俺知道好歹,那个,那个女子就那么好啊!”
“女子给你传宗接代,让你祖坟香火不断,又软又香,你说好不好,如果在倒马关,饭都吃不饱,哪个女子跟你受罪啊!你看各个村社,哪个不是男丁多女口少。
现在咱有奔头啦!人得感恩,赶紧叫几个人来一起立柱子。”
恩营六十人分六个小组,林长庚是恩营副手,协助花荣管理,周三大声招呼远处忙活的人过来帮忙,一只野鸡被惊得从草丛中飞起,周三兴奋地取出飞石抛向野鸡,野鸡突然向下一沉避过飞石,几个起落飞到二十步开外,突然一声悲鸣,栽落地面,空中飘浮着十几根羽毛。
周三捡回野鸡,眉开眼笑地冲林长庚道;“哥,你这飞石三十步内,弹无虚发,今天打了六只野兔,八只野鸡,晚上大伙有口福啦!”
林长庚淡淡道;“三,飞石是咱们的武器,敌人不会站着不动让你打,你得预判他的活动方位,出手即中,你力量够,就是心太浮躁。
这谷里荒久了,野物多,干完活,央求花小旗,给桂枝送一鸡一兔去。”
恩营在蛤蟆石建完简易军营,李银河将百户办公地点设在此处,离官道近,去州城办事方便。
小旗以上军官济济一堂,围着木桌开例会,李银河指着桌上简图道;“咱们人手紧,灾民的安置不能乱,咱们先把规划做好,一些地名改动先通报下。大泽改为易水湖,匪寨改为花滩,峡谷中设复社辖四村,北头,南头,河东,安各庄,以后隶属州城民籍,设里甲社长,社长和里长由百户所指派,甲长由村民自选。
国朝皇权不下县,农村施行里甲制,一里一百一十户,十名富户轮流担任里长。但是,随着缙绅豪强势力增强,人口流动的增加,原有的乡村管理机构已经不能代表广大农户的利益,朝廷已经失去乡村基层的掌控。
前车之鉴就在我们身边,我们治理乡社要慎重!基层机构一定要为绝大多数农户服务,有些老营屯户觉得灾民得了便宜,在此,我只提醒一遍,我们打生打死为了什么,为了更多穷人有饭吃,有屋住,有衣穿。我们的所作所为与乡绅豪强的利益背道而驰,这些被救助的灾民就是我们坚实的依靠。”
看大伙不以为意,此时主流观念,没有国家民族大义,只有家族私利,打生打死就是自己屯户占尽好处,李银河厉声道;“我被雷劈过,能小富即安吗?不能,所以本官会完善乡社治理基层机构。
丑话说前头,蛤蟆石往西南到易水湖码头,易水湖湖边都是百户所控制,原则上是百户所公中的,现在跟你们说也不懂,都表个态。”
众人再无不满,纷纷表示跟着将主走就是。
李银河心里哀叹,民智未开,急不来啊!
李银河无奈道;“花荣做得很好,恩营早晨有操,白日干活,晚上识字,恩营觉悟提高得快啊,百户所军营,峡谷复社建设进度快,说明什么,花荣条例做得好,今后恩营干活可以按工作量计算收益,用来补贴恩营生活。
恩营的条例,规章是各小旗榜样,我们以后做事要有章可循。”
李银河口气稍缓;“大家伙都说说各自的差事,有问题不怕,咱们一起拿主意。”
石百三站起来,羞愧道;“卑职带人接收金坡巡检司,没想到谢永福带人占了巡检司,对我们百般羞辱,是否动武,请将主指示。”
李银河摆摆手,示意谢百三坐下;“百三哥处理得当,谢永福是指挥使弟弟,商会会长,巡检司官员,贸然动手撕破脸,麻烦多啊!
不过,巡检司地处咽喉要地,我们志在必得。”
李银河轻敲木桌思索,这事比较棘手,虽说兵宪大人让百户所暂管巡检司,可谢永福赖着不走,翻脸后患无穷,说白了,巡检司控制交通要道,收费收税,利益太大。
柳灵雨让灾民做了个铁皮炉子,此时烧开一壶茶,依次为众人斟茶道;“大家尝尝,茶里放了枸杞红枣,喝着暖胃,要是有材料,以后给大家做塞外奶茶,最是暖身。”
这女子不愧是帮派头目,倒是会邀买人心,小恩小惠做得自然无比。
给李银河倒杯茶,柳灵雨道;“将主再多接收五十塞外可怜人,小女子给将主解决这个事。”
李银河接过茶杯,玩味地看着柳灵雨;“巡检司涉及的是利益,牵扯到卫所关系,谢永福是朝廷官员,把握好分寸,不要伤人命。”
“呵呵!”柳灵雨给壶里重新注满水,将壶放在炉子上道;“有些鸡鸣狗盗之术比动武有效,将主答应了?”
李银河点点头,柳灵雨对大家道;“可有谢永福资料?”
黄玉起身,拿出小本子,边看边道;“谢永福是指挥使的弟弟,易州商会会长,还兼管金坡巡检司大使,谢家是易州豪强,田土众多,也掌控不少商铺,控制牙行,外地商人来易州交易必通过牙行,在泰宁山资助道士建道观,州城赈灾,倒也捐些粮食。”
“是头肥羊啊!其家人情况如何?”
李银河赶紧插话;“不得伤及家人,这是我们的行事规矩。”
黄玉继续道;“其一妻一妾,女儿三,男儿一,名谢宝,年十三,听说,这男孩身上有道士赠予的桃木牌,号称百邪不侵。”
柳灵雨眯着眼道;“那泰宁山道观是什么情况?”
黄玉道;“自古有阴阳术士称,云蒙山以东,泰宁山南,州城丘陵地西,易水河北,方圆数百里山地是上吉之壤,乾坤聚秀之区,为朝阳会和之所,龙穴砂石,无美不收。
所以佛道两家因其地山脉水法,条理详明而多置寺观,广置福田,数百年来建寺观十余座,泰宁山下已经成为神佛之地,谢永福供奉其中的两所道观。”
“呵呵!”柳灵雨冷笑道;“佛道最是虚伪贪婪,灾民上千骷髅也撬不开他们的粮仓大锁。”
黄玉赶紧解释;“柳姑娘在外慎言,那些寺观和官绅勾连,那些出家人多少也布施捐粮,势力庞大,官府百姓畏惧因果,与他们发生冲突,实在凶险难测!”
柳灵雨嘴角微翘,眯着眼道;“少少付出边占着如此福地,这不公平,乱世之中,神佛也该睁开眼,照拂下受苦的众生。”
泰宁山在清朝改为永宁山,自雍正皇帝起,改为皇族陵寝之地,后世称清西陵,占地面积八百多平方公里,此时的泰宁山在后世完全被皇陵占据。
泰宁山区域山清水秀,李银河自然会惦记,但对宗教势力只能慢慢接触,不能急躁。
李银河对柳灵雨道;“柳姑娘切记安全第一,咱们继续谈事。
百三哥抓紧旗军训练事宜,训练条令条例按照实战效果补充完善。
谢宁叔父的马军留下三名巡视易水湖,拨三名马军协助老营巡防,其余的帮着运送灾民。
花滩能安置二百户,六百人,主要提供给妇孺,其他灾民陆续迁入复社四村,恩营在加紧建设临时的木板房,熬过冬季,开春建设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