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河坐在蛤蟆石军营大门内,身着铁甲,百户所一共缴获七套铁甲,李银河,谢宁,石百三和黑兔每人一套,其余三套补充给了前排长枪兵,椅子旁边戳着一杆红缨枪,身后是八十复社青壮后备队。
大门外百户所旗军严阵以待,二十四名长枪兵分三列站在中央,长枪兵前方是十名三眼铳手,挽盾佩刀,还有几名军士川民壮,佩刀,背着两支短矛,作为支援兵力,李银河坚持使用这些老民壮,老兵是战阵中的磐石。
旗军军阵前是一块稍微宽敞的平地,百步前是易水湖谷口到蛤蟆石军营的山道出口,喊杀声和火铳爆响声越来越近,十名旗军火铳手从山道中撤出,绕过旗军军阵,爬上军营大门两侧的木楼,紧张地装填弹药。
良满仓挽着盾,拿着三眼铳站在最前排,看了眼身旁的发小高树根,身后是旗军长枪兵阵,良满仓舔了舔嘴唇,现在简直就是自己从小梦想的作战场境,头上是帽盔,手里是精铁武器,身旁是军士川老兵,多是自己一个社的,从小就和树根听他们夸耀自己多么勇武,战场多么刺激,砍下脑袋,敌人的脖腔子鲜血还能窜起尺八高,听说今天土匪来了好几百,身临其境太刺激了!
虽然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生死大阵仗,良满仓一点都不害怕,身后指挥是军士川传奇人物谢百三大哥,营门口坐镇的是旗军神话李银河百户,这些土匪脑门被夹啦,居然敢抢李百户,这些土匪就是土鳖,军阵两侧还垒起一人高的半月型麻袋墙,下边藏着虎尊炮。遗憾的是,自己先打三眼铳,要不先砍个土匪,亲眼看看鲜血怎么喷。
良满乡摸着腰刀站在军阵侧后,负责支援,自从半信半疑来到百户所,看看自己伤了左臂的残废能不能讨个差事,百户所优待超出想象,自己也算经历了人情冷暖,一个残废只想讨口饭,李百户却说,自己是老民壮,经过三个月军事基础训练和民事培训,自己可以选择当军事管训干部,民事社长村长,至于残废了就不是事,同来的残废民壮都有安置,腿脚不利索的配给骡马代步,从没见过如此仗义的军头,把老军当成金坨坨,如果识文断字了,将是怎样的好光景呢。
尖利的哨声响起,前排三眼铳手向长枪手两侧退去,山道口涌出来三四十追得最快的土匪,看到军营前有几十旗军,打急眼的土匪嚎叫着冲过来。
尖利的竹哨连响三声,旗军们大呼三声“虎!虎!虎!”长枪放平,指向前方。
石百三高喊;“前进接敌!”老民壮为主干的军阵是可以移动的,石百三要硬碰硬给冒进土匪一个下马威。
散乱的土匪们撞上微微移动的军阵,犹如撞上石墙,不是被长枪刺穿身体,就是被弹飞,一个照面,十余名土匪丧命阵前,沉着的旗军抽回枪再次刺出,几次抽刺,靠近军阵的土匪全灭。离军阵稍远的土匪惊叫着逃回山道,旗军整队后撤,三眼铳手再次站到军阵前,军阵前土匪尸首横七竖八栽倒一片,只有几名重伤土匪在地上蠕动,军阵前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柳灵雨骑着骡子伫立在军营内小教场,应四海也骑着骡子护在柳灵雨身旁,手中拿着一杆柳字大旗,两人面前是八十一名灾民甲长,甲长身后是乌泱泱七百复社青壮。
李银河指定甲长的方法非常简单,每十户抽出一位甲长,任期两年,任期结束,十户重新选,对甲长不满意,一年可以使用一次罢免权,选举结果报百户所备案,基本是民户自管。
灾民中有很多户没有男丁,女子当家,百户所规定,女子一样可当甲长,所以柳灵雨面前甲长队伍中有二十多妇女甲长。
李银河参考后世的革命经验,女革命者的坚贞程度远远超越男性,所以尽量吸收妇女干部。这些瘦削的妇女甲长们脸色淡然坚毅,腰间麻绳上别着剪子菜刀。
对于使用青壮,柳灵雨有丰富的管理经验,从八十多甲长里挑出四名,暂时委任为村长,授予每人一面任旗,分管二十名甲长,将运输,打扫战场,抢抬死伤旗军等任务细分到村长身上;“甲长们约束本甲青壮,跟着各村长任旗行动,如果万一百户旗军顶不住土匪,我们要主动参战。
百户大人仁慈,怕大家死伤严重,我们自己要明白,尊严是自己用鲜血争取的,战死也不当他们的奴隶,我们身后是妻儿老小,没有活路,死也要咬土匪块肉,如果打败土匪,不要放跑这些砸碎,遇到败匪,并肩子上,打倒绑牢,万万不可轻率仁慈,各自准备吧!”
金刚老大带领房山部手下拦截住逃跑的土匪,看着这些失魂落魄的败匪,金刚老大心里一阵阵烦躁,土匪到底不如边军,战事稍顺就肆意进攻,战事艰难就惊慌逃窜,说白了,对方就几十名旗军,战争靠实力说话。
几名匪首交换了看法,虽然己方损失十渡大当家瘦鼠,但土匪实力依旧强大,对方军营已经是最后据点,虽然屯军战力不俗,还有讨厌的火铳手助战,屯军总归是人少,匪首们最后决定,集中全力,不占领军营不罢手,不能打这种消耗战。匪首们组织督战队,敢回撤的立斩,金刚老大派两名义弟率土匪前部冲垮屯军,不死不休!
金刚二和金刚三也曾是边军,自然明白军阵整齐的重要性,这一次,土匪推进颇有层次,举着重盾的土匪将盾推进到距离旗军七十步停下,弓箭手猫着腰跟随重盾,挽着圆盾的土匪跟在弓箭手后面,大部分土匪跟随弓箭手,拿着各式兵器准备破阵。金刚二金刚三约束着前部土匪,只要推进到距离旗军五十步内,弓箭手将重创旗军军阵,即使旗军有铁盔,也难以防备数百枝铁箭。
两翼麻袋包垒成的半月墙下,辎重兵炮手悄悄抽离遮板,把虎尊炮炮管探出墙外,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于地面,每次发射五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一百枚,上面用一个重三十两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
引药,发射药,石子,大铅弹早已装好,炮手点燃了引药,井然推进的土匪突然听到一声惊雷响,簇拥大铅子的石子喷出炮口突然发散,如同张开的网罩向土匪,大铅子撕开蒙着牛皮的盾牌犹如撕开一张草纸,将盾后土匪撞得飞起,动能未竭,飞行路线上噼噼啪啪骨折声不断,同时,冰雹砸击树枝般噼里啪啦密集声响起,瞬间,虎尊炮攻击范围内,土匪死伤一片,土匪惨叫声刚响起,又一声惊雷爆响,另一门虎尊炮打响,旗军阵前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土匪。
两声炮响将山道口督战的匪首们惊得呆若木鸡,面如土色,被冯家坑了,这百户所是属刺猬的,各种火器层出不绝,怪不得冯家没有派护院武师,这是让土匪们蹚雷啊!
金刚老大眼睛赤红,大喊道;“往前冲,还等着他们装好火药不成!
一队队冲,敢退后者,杀无赦!”
说完带着金刚部土匪冲出山道,逼向屯军,其他匪首也反应过来,此时骑虎难下,精锐损失惨重,不拿下百户所,抢不到钱粮,撤回去也是实力大损,拿下百户所,有了钱粮物资,回了山寨才能招收人手,恢复元气。火器装填慢,此时就是拿人填打乱仗也得攻破军营。
一队队土匪冲出山道,逃跑是死,只能向前冲,许多被刺激疯魔的土匪直接撞向长枪,更多土匪结成小队在旗军外围偷袭,冷箭,手斧,铁蒺藜,飞石,不断砸翻旗军,旗军三眼铳手打放完毕后顶着盾极力维持军阵侧翼安全。
金刚老大带人推翻一处半月墙,炮手只得退入军营,另一处半月墙下,炮手在墙倒前坚持又打放一炮,暂时缓解了岌岌可危的军阵危情,疯狂的土匪将炮手们拖出来用武器狠劈,无法撤退的炮手引爆了炸药,以火药爆点为中心,足足倒下两圈土匪,黄玉带着一旗军补充在长枪兵后,粮满仓瞥了眼身后的哥哥,良满乡抛完了短矛,大腿,胸口扎着箭,竭力用刀拄着地,看弟弟要过来,厉声道;“守好!擅自离队者斩!”
随着一名名死伤旗军被抬进军营,身后后备青壮只剩二十人,李银河站起身,正了正铁盔,拔起红缨枪,冲刘虎点点头,该顶上去了。
激昂的战鼓声骤然响起,李银河愕然回头,柳灵雨和应四海带队,四名村长举着应旗,背着战鼓紧紧跟随,八名青壮在村长身后抡着鼓槌激烈地敲打战鼓,后面是乌压压复社乡民,一半人有武器一半人拿的是木棍,四周甲长们在维持着队伍,许多乡民满脸泪水,害怕得瑟瑟发抖,在甲长们的呵斥声中不敢停步,后退者全家被赶出易水湖,自生自灭,没有一个人敢退后。
柳灵雨冲李银河灿然一笑,举臂高呼;“杀敌!”
应四海和村长们高呼;“杀敌!”
数百乡民高呼;“杀敌!杀敌!杀敌!”
宛如修罗地狱的战场上,死战的双方都被战鼓声和海啸般的呼喊震愣了。
战场是有杀气的,老将善于望气,老兵善于感气,杀气无形有质,气盛者不可与之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