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摩挲着物资清单道;“多谢两位管事答疑解惑,谢某和掌柜赵大安乃是武夫,眼拙,生意之事以两位管事为主。
张家湾商号初建,如何经营商贸之事,两位管事尽可大展身手。
银河让谢某处置商栈物资,谢某的意见是,易水湖商行,军营,乡社所需物资尽量拉回去,铜锭,盐,棉布全部拉回易州,高档瓷器等稀罕的物品只取一点,银河生活简朴,最忌排场奢华,大部分奢侈品由管事们在张家湾慢慢售卖。
谢某觉得,张家湾商号可以主打易水湖商行出产的奢侈品,固安庄园有香水,香皂等作坊,产出会调拨到张家湾商号。”
周兴管事点头道;“谢大人明智,京师人多眼杂,张家湾是大明北方物资集散地,亦是奢侈品集散地啊!此处大有可为,咱们易州缺少粮食等物资,大可在张家湾筹措。”
谢宁嘱咐赵大安做好商栈防护,协助管事们接收粮食,回转凉水河指挥所。
张大安带着护卫首领王翦查看两座商栈的地形,准备增强防护改造,王翦曾是白洋淀南部寨主,被乔四改编后推荐给黄玉。
王翦沉默寡言,但身形魁梧极为彪悍。赵大安给自己定位为军事干部,所以对张家湾商行的管理参照了军营规章制度,平时组织伙计们进行军事操练,安排文化课培训,做好商行防护。买卖交给两位管事,周兴负责百货铺子魏宽负责钱庄。
最先上门的是秦王府张家湾管事魏超,魏超带人送来两千石杂粮,一进门看到周兴一愣。周兴面白无须,明显是个宦官。魏超操着陕西口音的大嗓门道;“怪不得薛则管事让魏某送粮食,原来你这店面也是内府的!”
周兴一边安排伙计接收粮食,一边将魏超请进店内,微笑道;“周某已经出了内府,现在被易水湖商行雇佣,主管张家湾杂货铺,魏大管事以后多多照顾小店生意,来,喝杯奶茶。”
魏超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喝口奶茶赞道;“不错,这奶茶味道纯正啊!
能让薛则管事卖面子,你这商行有些门道,实话说,咱秦王府对粮食买卖不感兴趣,陕西离京师数千里,运一石粮食路上消耗两成以上,得不偿失啊!魏某扫扫库房,有存粮两千石,尾款怎么付?”
周兴没有立刻回答,春风满面道;“王爷们有封地,吃喝不愁,买卖自然图个新奇,小店有点稀罕货,魏大管事掌掌眼!”
周兴让伙计端来一个大盘子,上边是一两装瓷瓶香水,几块香皂,还有一壶烧酒。
魏超眼睛一亮,抄起酒壶倒了一小杯酒,魏超懂得品酒,酒液入口,舌尖推着酒液在嘴里滚动,良久,咽下烧酒伸出拇指道;“周管事,这酒硬是要得啊!酒基年份久远,味道香醇,用的是百年以上的老窖子,好酒!”
周兴从伙计手中取过两瓶烧酒,推给魏超道;“魏掌柜是懂行的,易水湖出的老窖烧酒刘伶醉,您拿两瓶再品品。”
魏超满意地点点头,生意做得就是人情,这家商行的管事知情知趣,倒是有眼力界。
魏超拿起香水瓷瓶,香水听说过,但头一次见,在京师卖得极贵,有价无市。
周兴解释道;“字是陛下墨迹,名字是陛下起得,香水产量小,几种香水都是缺货,需要全款预定。魏掌柜是大客户,最快三个月可以给您供货,价格一瓶三两银,得全款预定,只能供给一百瓶。
香皂是贵族女子美容用品,出货量大些,一块二钱银,也得全款预定。”
魏超拿起香皂,有的白皙,有的蜡黄,每种香皂有不同的香气。
秦王府在西安,距离京师遥远,魏超采购商品一般以便于运输,价值高,新奇的商品为主。
魏超放下香皂道;“听说香水在京师有价无市,周管事给的三两银一瓶价格确实厚道,这样吧,先前已经支付的粮款和尾款一千三百两,魏某换购香水一百瓶,其他的换购成香皂,紫荆蜂蜜,菊花滋养,蜂蜡美白,麦胚洁肤,葡萄白皙各二百块。”
周兴赞道;“魏管事做事爽利,小店有点皮货,货在易州总店,有貂皮,狐皮,狼皮,魏管事有兴趣收点吗?”
魏超看着周兴郑重道;“皮货紧俏,京师这两年一直供应不足,关外征战不休商道断绝,周管事,莫要跟魏某开玩笑啊!”
周兴来张家湾之前,和易州商行大管事欧阳询盘过商行存货,商行有数百袋皮货,这些皮货一些是李银河抢紫荆关参将,铲除易州豪强得到的,一部分是和内府交易换来的,还有一些来自易州山民,李银河将普通皮子用于装备军队,高档皮货一直在库房闲置。
周兴知道李银河吃用简朴,关心的是涉及民生和军事用途的物资,根本没留意皮货等奢侈品。周兴管理内府库房,自然知道内府和易州的交易标的,陛下急需现金,李银河对奢侈品不感兴趣,内府的高端皮货,药材,绸缎湖丝简直半卖半送,皇帝卖的兴高采烈,李银河收的不情不愿
现在作为易州张家湾管事,周兴和魏宽自然要为易水湖商行牟利,李银河,欧阳询已经授权,周兴魏宽可以在张家湾售卖总行存货。
这两年塞外蒙古战争不断,商路断绝,朝廷严厉封锁打击辽东走私,大明皮货最大的两处来源都断了,所以魏超对周兴的话很是疑虑。
周兴不慌不忙推给魏超一张清单道;“魏管事是张家湾商号开业的第一位贵客,做事痛快,商行也得拿出点诚意不是。
商行东家是武将,着眼的是粮食武器,根本就没心思顾及其他货物,周某好歹在内宫监管库房,东家想不到,咱得补缺不是。
周某来时在总行盘库,库房中皮货堆着几百袋啊,皮货现在是什么行情,魏管事是行家,就不用周某多说了吧!”
魏超站起身,一手拿着清单,一手捏住周兴手腕兴奋道;“魏某就吃下这些皮货!”
周兴抽出手腕道;“我家东主出售高档皮草,低档皮子要装备军队,魏管事莫急,先看看清单。”
“杜某也想吃下这批皮草!”屋外有人说道。
“谁啊?”魏超看向门口。
一个身穿皮裘,头戴狐皮暖帽的中年人掀开门帘,满脸傲娇地跨步入屋。
魏超脸色铁青道;“杜仲啊,你是福王府管事,魏某是秦王府管事,做买卖得有先来后到之说吧?
在外听墙根,不地道啊!”
杜仲撇撇嘴道;“这杂货铺打开大门,那就是买卖四方,杜某拉来粮食,自然是光明正大做买卖的客户,听什么墙根啊!
做买卖得公平不是,你魏超占便宜没够啊!三两银一瓶香水,你好意思接手,人家周管事是明摆着给你便宜,香水在张家湾五两一瓶起步且有价无市,咱们都是大掌柜,都是精明人,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香水之事不提,你们两厢情愿,但皮草不同啊,这两年大宗皮草断了货,谁不想要。既然是买卖,价高者得,这位周管事,是不是这个理?
说起来,杜某的干爹乃是内府尚膳监杜勋公公,周管事出自内府,咱们是一家人,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一家人,做买卖也得遵守规矩。
杜某也不矫情,这批皮草竞价呗!”
杜仲是福王府张家湾大掌柜,又有内府杜勋大太监做后盾,平日就傲娇跋扈,今日送粮也是闲极无聊,跟着来杂货铺转转散心,没想到这小小杂货铺有紧俏商品,自然志在必得。
魏超干瞪眼,还真拿杜仲没办法。明朝藩王中,现在福王最为尊贵,万历皇帝最喜欢这个儿子,不惜和群臣翻脸,想把福王立为太子,虽然被大臣们以违反祖制,拼命抵制没有得逞,但对福王就蕃后赏赐极厚。泰宁帝对这个弟弟也是照顾有加,天启帝和崇祯皇帝对这位皇叔也是赏赐不断,对福王侵吞田亩,欺凌百姓之事不闻不问,可见福王在大明朝的威势之大。
周兴赶忙招呼伙计搬运粮食,请杜仲入座,对魏超杜仲拱手道;“来的都是贵客,看重小店的货,那是鄙店的荣幸,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这样吧,皮草两位都有份,魏管事,咱们先交割粮食,签订香水香皂契书,旁边是商行银号,您先去银号办个手续,如何?”
魏超看看倨傲的杜仲,知道此时无法谈事,拿着契书去了钱庄。
魏宽将怒气冲冲的魏超迎进钱庄,将契书交给伙计,请魏超落座道;“我也姓魏,咱们是一家人,在下年岁稍长,劝管事消消火,周管事说得好,和气生财啊!”
魏宽摆摆手道;“某家知道你的好意,但杜仲太嚣张,万历皇帝喜欢福王和弟弟潞王,崇文门和张家湾的塌房尽数给了他们,平时征商税收店租,既招歇旅客又批买商货,好处占尽,还要处处伸手,气煞某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