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人的攻击群进入村落百步距离,两座敌台打响弗朗机,居高临下炮击攻击部队的后方。
前排鄂尔多斯士兵诧异地回头观望,柳屯村墙上升腾起一道道烟雾,爆豆般火铳声响起,前排攻击士兵倒下一片,一颗铁弹看慢实快,从人群中砸出一条血肉胡同,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前排战士努力向前冲,但是土地松软根本跑不快,墙上两架弗朗机加入炮击,山谷中响起一串惊雷。
战场浓烟滚滚,后方的台吉甲士们努力安抚惊慌的战马,宝音惊慌失措老泪纵横,从未见过如此密集的火药爆炸景象,前方是地狱裂开的缺口,吞噬着浓烟笼罩的战士,四百青壮啊!
硝烟渐渐散去,宝音擦干泪水,希冀地盯着战场,希望勇士们登上柳屯村墙。
战场一片寂静,鄂尔多斯青壮非常勇敢,有的冲到墙下,尸体还趴在墙壁上,偶尔有弓箭手站起身,向敌台和村落射箭,然后被密集的火铳打飞。
撤退的号角声在落日余晖中响起,召唤着勇士归来,不时有战士从地上爬起,向回奔跑,然后被排枪打翻。
“这是屠杀!这是阴谋!”宝音指着布满勇士尸体的战场道;“天神会劈死这些恶魔的!”
摆腰红着眼睛,对失去理智的宝音道;“领主大人,我们赶紧撤出山谷吧,天要黑了,迟则生变啊!”
“不行,勇士们还在战场上,我们不能抛弃他们。”
宝音身边燃起篝火,偶尔有进攻青壮趁着黑暗爬回来,但是回来的太少了。
摆腰焦急地布置防务,分出一百甲兵去护卫山坡上的辎重。哨探禀报,土默特台吉们的河道攻击也不顺利,被敌人压制在河道敌台下。
摆腰焦急万分,上千兵力猬集在狭窄的山谷里,太被动了,但是失魂落魄的台吉们跟着宝音在篝火旁默默念经,没有人理会摆腰,陷入一种奇怪的虚幻状态。
李银河迎来一位故人,虚云和尚。
虚云面色黧黑,穿着草鞋,带着两名徒弟,眼睛炯炯发亮。
李银河施礼道;“虚云大师修行精进了,眼睛放光了,现在我们正和鄂尔多斯部作战,一切简陋,喝杯热茶吧!”
虚云冲李银河,柳灵雨合十施礼道;“出家人,没那么多讲究,眼睛放光是饿的,给我们准备三双皮靴吧!”
李银河道;“大师,皮靴草鞋都是外物,皮靴一双很贵的。”
“顽皮!”虚云喝口茶道;“贫僧从易州游历了大同府,在应州看到你商行接收了大量饥民,赈灾安置做得有条不紊,阿弥陀佛,李大人功德无量。
贫僧出塞,去了归化城一带,然后顺黄河到达柳屯,一路佛家遗迹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山河壮丽,人间却宛如地狱啊!
地藏菩萨立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恶魔就在人间,人间就是地狱,贫僧一路迷茫过,遥想前辈无数高僧大德以大无畏勇气普度众生,贫僧稍有感悟。
慧能大师认为,迷来经累劫,悟则刹那间。贫僧好像看到那一点点光,如滑疑之耀,美轮美奂。
所以贫僧找虎墩兔汗聊了聊人生佛法。”
看李银河惊讶起身,虚云摆摆手道;“前辈高僧大德以大无畏勇气,以香象渡河,截流而过的牺牲精神教化世间,贫僧怕什么!
虎墩兔汗毕竟是人间帝王之一,是塞外虔诚的佛教教主,掀起惊天血海,毕竟有个由头吧。
虎墩兔汗半清醒半迷乱,自幼掌管汗权,二十多年,带领察部崛起,经历了腥风血雨,所以迷信武力,从蒙古人的角度看,虎墩兔不失为一位振兴黄金家族,重现蒙古人荣耀的有志君主。
孽障重重啊!重现什么荣光呢?台吉们醉生梦死,牧民们继续一贫如洗吗!
贫僧在大同看到巨佛石像,在应州看到巍峨的佛塔,都不如看到李大人商行赈济饥民时的人间脉脉真情。
中原佛教病了,塞外佛教也病了,大汗身边不乏精通经义的红教高僧,可是,他们对权势,财富有特殊想法。
贪嗔痴毒根深种,甚于普通百姓,流毒遗祸无穷。”
虚云烦躁地敲敲桌子道;“大汗还知道给块金元宝酬谢贫僧的开导之情,你这奶茶也不多放点炒米!
吝啬之至,哪是待客之道!”
虚云此时气势很足,柳灵雨赶紧给奶茶中加些炒米,小心放置了一片金黄奶皮。
虚云满意地点点头,拿出一块金子推给柳灵雨道;“柳姑娘,佛教与姑娘昔日的信仰渊源深远,不论是非,贫僧想在柳屯修建寺庙,两个徒弟粗通文墨,浅知岐黄医术,想为柳屯百姓做些贡献,为中原佛教发展做点尝试。
立庙之事,还需柳姑娘襄助啊!”
“没问题!”柳灵雨笑道;“柳屯下辖,会拨出土地,资财帮助建庙。蒙古牧民,原大阪升汉民需要佛教引导向善。”
“贫僧每年会派易州僧侣来塞外,与其陪伴青灯古佛在寺庙中清修,不如跋涉万里,为红尘俗世的生灵做点实事。
举足举手,长在道场,是心是情,同归性海。
建庙才能布施,其实着像了。
好,李大人,外面已经杀气冲天,你怎么收手?”
天已经黑了,寂静的黑夜里能听到垂死者断断续续的呻吟惨叫声,这些伤者无法爬走,商军也不敢在黑夜中搜寻俘虏,毕竟,漆黑的战场充满危险。
警戒的守卫不时向黑暗战场打响火铳或向可疑目标施放小炮,偶尔打中遗留在战场的青壮,惨叫声犹如鬼号。
“没有人请他们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来抢劫,就要有送命的觉悟。”
虚云叹口气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啊!虎墩兔汗希望,你不要出现在左翼蒙古控制范围,他要准备出征漠北,不想市赏物资再出问题,不想看到你这只癞蛤蟆!”
“呵呵!把本官当成癞蛤蟆是吧,看着腻歪,踩着膈应。”李银河笑道;“他控制了杀胡口洪河商道,本官是出塞做买卖的,截断商道,挡了本官的财路,是生死仇敌。
既然相看两厌,那就让出洪河河道以南,大家隔着河,各行其是。”
“你以为你是个人物啊!虎墩兔汗认为,让你滚蛋就是恩赐了,人家数万兵马,现在收拾你柳屯,得不偿失而已,懒得揍你,你根本没资格谈判。”
李银河咂摸咂摸嘴道;“这就是赤裸裸地侮辱了,好,本官会争取谈判资格的!”
天色破晓,紧张一晚上的摆腰台吉舒口气,一千多大军摆在狭小山谷里,是兵家大忌,好在天亮了,是战是撤也可以从容布置。
上方山顶上突然枪炮齐鸣,惊天动地,喊杀声不断传到山谷中。
山谷中宝音和众台吉们面面相觑,摆腰红着眼珠道;“探马呢?赶快查探!”
不多时,山道上跑下几名甲兵,浑身是血狼狈不堪。
“宝音领主,摆腰大人,辎重驼队骡马队遭到敌人攻击,对方有火炮火铳,还有众多披甲骑兵,其中不少是蒙古人。他们击溃了辎重护卫,封锁了山顶出口。”
“混账!”摆腰踢翻败回的甲兵道;“一百披甲武士,四百牧民青壮,还有数百土默特部武士,你们是懦弱的羔羊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