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洁穿着内侍官服进入商栈,王之宽指着高洁衣服道;“补子是斗牛,老高升职了?”
高洁摆手道;“内侍有点功绩就乱穿衣服,规矩乱啦没什么实用。咱家来通知银河,明早陛下在大平台见银河。午门外由内侍引领,按理有司礼监太监在场,此次曹化淳公公亲自陪侍,曹公公地位尊崇,没道理为个小武官出面的,肯定要搞事情。
银河,你要警醒,送给陛下的土产咱家告知了张彝现大人。”
第二日清晨,杨嬷嬷将李银河打点停当道;“李大人养气功夫很好,一般官员初见陛下,腿肚子转筋,战战兢兢,李大人皱着眉,心不在焉啊!”
李银河掏出一张纸道;“杨嬷嬷辛苦了,银河制作了一张奖状,正在思索如何威逼陛下,不,劝说陛下为你签字表彰推广礼仪的大事!顺便也给银河知礼守礼签章。不知道能不能碰上礼部高官,机会难得,银河在思考使用什么手段。”
杨嬷嬷花容失色道;“万万不可君前失礼!”
李银河摆手道;“卫所小官,失不失礼的,没人在意。银河还得和陛下谈生意呢,规规矩矩的丧失大好机会啊!”
平台,在建极殿后居中有一座不大的云台门,隔断外朝内廷,云台门东是云台左门,西是云台右门,后世没有踪迹了,此时云台门外也称大平台。
李银河按照规矩三叩九拜,崇祯道;“李卿平身。”
李银河起身,定睛观察龙椅上的崇祯,还是有点小激动,后世去故宫看不到眼前的景物了,也没有真皇帝背景,此次没有收费,要是有相机就好了。
崇祯很年轻,面色白皙,貌似威严。明太祖当了皇帝,老朱家选美丽女子为妻,一代代的基因改造,后代皇帝越来越英俊了,就是脸色憔悴,一个高中生熬夜批改奏章,鸡叫前上朝气色不好,没看头。
一阵微风拂过,撩起崇祯陛下的衣角,李银河皱眉,崇祯裤脚的补丁补得手艺极差啊,跟文娘的女红没得比啊。
“大胆!陛下面前鬼鬼祟祟窥视,你可知罪?”
李银河转头看向叱责自己的太监,一个中年太监正怒视自己,李银河咧嘴道;“陛下都说平身了,微臣大大方方看眼陛下,怎么啦?
陛下年轻英俊,跟民间传说大相径庭,微臣回去得纠正百姓对陛下的错误认知,这是正风气的大事。再说了,这些百姓送礼了,卑职代表百姓和陛下走亲戚,走亲戚呢,得看看主家吧。
你谁啊?陛下面前随意呵斥忠臣,你失礼了!不要跟本官谈礼,曾经的女官杨嬷嬷教授在下礼仪,这几个月微臣欲仙欲死啊,礼仪方面不精进都不行。莫要在礼仪方面挑刺,一会,微臣还想陛下给杨嬷嬷签张奖状呢。”
“咱家司礼监曹化淳!”曹化淳也没有想到,这个小武官如此泼辣。乡间无理取闹,撒泼打滚的大招不是文质彬彬的司礼监掌印能对付的;“那个莫要东张西望。”
“谁东张西望了,威风拂过,露出陛下脚腕的补丁内衣啦!奇怪啊,微臣的文娘婶子给陛下做了几套内衣啊!
文娘的女红手艺在宫中也是顶尖的,陛下难道没收到?
曹公公,您贪点海贸物资,商道百货就算了,陛下的内衣你也贪啦!太丧心病狂了!”
“咱家没有,谁敢动陛下的衣物啊!”
“好啦!曹伴伴少说几句。”崇祯走到李银河身边道;“朕励精图治,要做明君,汉文帝曾言;治国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
朕厉行节约,有些补丁出自皇后娘娘之手,不关别人的事,不要讨论手艺了。
朕最喜欢走亲戚了,能直接了解民生,李银河,民间对朕是什么看法?朕宽宏大量,你如实说。”
“陛下的自我评价对银河来说很熟悉的感觉。微臣也不把准啊!只能泛泛说说。易州等地山区,民贫出卖命武夫,认为陛下胳膊上能跑马,所用武器怎么着也是五十斤以上的大锤,陛下身边也是高手如云,就算宦官,也是身怀葵花宝典什么绝技的武林高手,就像曹公公,深藏不露啊!”
崇祯看看自己胳膊道;“对朕的评价还算中肯,曹大伴不行,胖乎乎跑急了,喘气都费劲,完全谬误!”
李银河点头道;“愚夫愚妇对陛下敬仰万分,天子真龙啊!行云布雨若等闲,打仗这种小事,自然是绿林老大级别,百姓没见识,陛下就听个乐。
固安农户靠谱些,认为陛下种地用金锄头,一天锄个几百亩上千亩的,是好劳力顶两头牛吧。皇后娘娘用玉纺车,都是干活的行家里手。”
崇祯看看裤脚道;“其实皇后娘娘纺的不快!好几十宫女帮衬,做出的女红不能说。”
“这都不重要,百姓要的是榜样,陛下和皇后娘娘勤俭节约,关注农活就好,知道大明以农立国辛勤劳作就好。最识货的是商贾,陛下的墨宝扇面,出自后宫的织品,供不应求啊!”
崇祯脸色微红道;“翰林院和阁部大臣认为朕笔力轻浮,朕常被教训。你不知道,皇爷爷不太喜欢朕,朕在王府时,没有接受完整的皇家培训,不过,朕勤勉上进,手不释卷努力自学。”
李银河撇嘴道;“他们就是吃饱了消遣陛下的,陛下的扇面在易州五百两起拍,翰林院的书呆子写得扇面有人买吗?
陛下是天子,代天牧民,应该做高屋建瓴,总筹全局,指引大明前进方向的大事,没必要花时间精通诗词书画这样的小事,微臣都写不好毛笔字,不影响微臣完成市赏,报效朝廷啊!”
崇祯点头道;“朕明白了,这些大臣是恶人先告状。朕放权给他们,他们平靖不了边患,消弭不了民乱,时常讽刺朕,让朕认为自己能力低,不好意思责罚他们,真是坏人!
一会有几位大学士和官员过来,朕先问你,年底前能不能给内府收十万银的税?朕很缺钱。”
李银河看眼曹化淳道;“本来问题不大,可是曹公公的侄子在易州强占庙观,在浑河上游建水坝。为了百姓农田用水,臣把水坝拆了,得罪了曹公公,臣做买卖,曹公公老捣乱啊!”
崇祯对曹化淳道;“曹大伴,你们吃点占点,朕不怪你们,但是,现在朝廷缺钱,平定边患,解决民乱都向朕要钱,你不要再欺负李银河了,要有大局观。”
李银河心中暗叹,崇祯对身边的太监是无原则的好,好面子,对宗室的危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士大夫官员无可奈何,自己改造大明的计划还是莫要开口了。
崇祯对一旁年轻太监道;“王承恩伴伴,你每月去李银河京师的杂货铺,关照一下,莫要影响了内府的收入。”
这就是制衡曹化淳了。
“李银河,你和察部走私买卖了?”
“陛下,微臣没有走私啊,是光明正大地挣钱啊!转到茂山卫的锦衣卫可以作证,卑职市赏时将林丹汗的动向摸得一清二楚,通报了宣大总督,以后不会出现让北虏骑马攻入宣大,让边军措不及防的惨况了!
顺便呢,微臣拉了几百驼察部的皮货和草药,杀胡口关卡不让进,拉回易州的不多。要是微臣走私通道通畅,货就都拉回来了!”
崇祯看了眼王承恩,王承恩想想,点点头。
李银河明白了,崇祯很聪明,老朱家的孩子有帝王基因,明白刺探消息,平衡朝堂的权术。估计通过内府曹化淳,张彝现,王承恩摸清了自己的底细,只不过内府太监们不太了解自己的商业操作,看不清自己的布局。
崇祯是位心思深沉,急于事功,无原则的莽撞青年。心气高,好面子,心眼小。
对这种领导,你不能骗,有要求直说。熊文灿说得对,你往大里吹牛,给自己留点余地,这种领导敢给你放权,但是事情不爽利,谨防他会翻脸甩锅。
李银河对面沉似水的崇祯道;“陛下,赚钱这种小事有好多路子,微臣其实还有货殖本领没有表现啊!
陛下给微臣一艘小船,微臣在渤海浪去,一年能给内府再上缴五万银。曹公公把持京畿海域走私,霸占了好多船,都没给陛下攒私房钱,休了这种无能小弟吧!”
曹化淳急道;“陛下,内府几十万内侍,咱家拆东墙补西墙维持内府开销,殚思竭虑为陛下操劳啊!”
崇祯摆手道;“曹伴伴,你的苦劳朕看在眼中,莫要慌乱,朕信任你。但是朕缺钱啊,王承恩,你写个条子送到李卿的杂货铺,给他一条船,年底收五万银,签好契书。
朕感觉自己兢兢业业,是位大有作为的君王,可是现在做事束手束脚,一团乱麻,朕很是焦躁。
就拿钱来说吧,朕从不出宫游玩,也不增加衣物开销,不营造宫室,宫中的牛羊,物资尽量变卖,怎么朝廷还是缺钱呢?”
“不是陛下的原因。”李银河看到几位绯袍官员出现在平台,道;“还是臣刚才说的,陛下是天子,主要精力应该提纲挈领为大明掌舵,其余小事是臣子的责任。陛下放权了,天下出问题,那就是内阁和部阁高官的问题。
臣做买卖和打仗,出了问题,臣立刻找下属的问题。前锋出问题,斩,粮饷出问题,辎重官斩,反正微臣没问题。
天下出问题,内阁大学士们,斩,财政出问题,户部部堂高官及下属,斩,很简单的,陛下太仁慈,老为臣子背锅,太累了,这不科学!”
“一派胡言!”一名走近的官员冲崇祯施礼后,指着李银河道;“妄议朝政,你可知罪?本官韩爌,你是茂山卫李银河吧,虽说你立了些小功劳,但是目无君上,粗鄙不堪,回了卫所,好好反思!”
李银河道;“你谁啊?微臣刚才向陛下行大礼,你怎么不跪?”
曹化淳幸灾乐祸道;“韩大人是内阁首辅。”
韩爌蔑视道;“国朝跪礼有定规,唐朝君臣坐而论道,宋朝君臣立而问话,本朝虽然跪礼不多,依旧是陋规。大家很忙的,动不动下跪,还要不要尊严,办不办正事,官员是士大夫,不是狗奴才!”
李银河竖起拇指道;“韩大人的话有理,其实卑职不在意升不升官。卫所官,时常欠饷,还得干拼命的差事,兵宪大人总是拿升官的吃亏小事逼迫卑职卖命,这下好了,卑职回去总算可以搪塞上官了,专心致志做买卖挣钱,老不发饷,都揭不开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