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前堂,倒把丁令威唬得一跳。只见前堂主位供奉的画像,正是天寿天尊,而这副天尊像,显然是照着灵墟山慈庐里供奉的那一幅描画出来的,也是荷叶之上,一副赤足的胡人立像。
丁令威心下一阵温暖:莫非是师父慈道人也到许昌来了?
丁令威细细回想了一下斋堂里的那个声音,却又不像是师父慈道人的。一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敢造次,略一沉吟,又回到中间的院落,打算一窥斋堂里的究竟。
但斋堂门户紧闭,隔着窗棂的草苇,他也看不清人的模样,只好爬回树上,继续偷听。
聊到这时候,屋内两人已经把葬礼过程讲完了,只听得那个中年人感慨说:
“我那时候初到中原,人生地不熟,衣食亦将不继,幸得琅琊诸葛家介绍,蔡邕他才收留了我,后又把我推介给了令尊,我才有机会与你结缘。
其间,他还曾拜我为师,学习书法,我也不曾负他这一拜,尽传书艺,还把我自创的一手绝学,飞白书,也悉数传授给了他。没想到,他如此才华,竟如此痴性,因悼念董卓这厮而丢了性命,真不知道后继谁人呐。”
听到“飞白书”三字,丁令威一下子回想起说话者是谁:“甘始子师兄!”
这时那个少年说:“师父您教授弟子,历来都是最用心的。我自懂事起,就跟着师父学吐纳导引,现在已经感觉大有所得。蔡中郎那一手好飞白,想必花了师父好多精力指点。虽然身死,不过好在薪火已传,他已将飞白绝学传给了钟繇钟仆射,听说蔡中郎的两个女儿也曾受过指点,算是后继有人了。”
这番话,又捧又拍,即暗表了自身努力,又安慰了师父后继无人的担心,想必说得甘始子心里非常开心。丁令威心道:“这个小孩子,倒还真是个人物。”
少年继续说道:“师父,你说奇也不奇。就在蔡中郎的葬礼上,来了一队骑马的胡人,我藏在草丛里数过,总数约在二十三人,各个控弦执缰,耀武扬威,凶神恶煞一般。事起仓促,这边送葬的人各个手无寸铁,自然抵挡不得,那队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抢走了一些陪葬,把蔡府的长女蔡文姬给掳走了!”
虽然甘始子对蔡邕这个弟子颇为珍爱,却对他长女的下落,似乎不怎么在意,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马上又换了个话题:
“慈道人来中原好多年了,到处攀龙附凤,兴风作浪。半年前来了许县,到了最近,才终于见着了曹公,还一连多日随侍麾下,听说引起的声响不小。令尊是否清楚,在曹公私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个左慈的?”
丁令威听得师兄甘始子直呼师父大名,已是大感诧异,听他话语间,又毫不掩饰讥讽之意,心里浮起一丝疑惑,但还没来得及细想,跳上心头的第一个想法却是:“师父来许县了?师妹移风子有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