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坛倾覆,表面上是因为叔孙通多言,不知轻重;福道人怯弱,不能担事,但论其根子,实则在你这套恶劣下流的驭人之术,尽把人才当奴才来糟蹋、尽把左右当犬马来使唤。难道时到今日,你对这一套操纵之术,都还尚无反思吗?”
这通话,深深的刺痛了李斯,只见他一下子答不上话,一会后,才呐呐的说道:“恐怕就算看出失误,亦无补救之法。”
远公嘿然不应,只是深看了李斯一眼,又接着问道:“那当日,你与秦皇又是作何考虑,才起意要尽数坑杀阳坛中那五百儒生?”
李斯应道:“我不如此,又能奈何?”远公还没来得及追问,一旁的班缓,早就忍耐不住了,闻言气得跳将起来,远公连忙朝他摆摆手,又示意李斯继续说下去。
原来当日徐福带着阴坛五百人一跑而空,不过两三个时辰,阴坛内的众鬼就炸开了窝,开始四向逃逸。有识者只见团团黑气,自阴坛所在的阿房宫兰池殿内涌出,到处乱窜,往九州四散,流乱散布。
也差不多在此前后,接到城内眼线纷纷来报,李斯连续得知了一系列消息。看来阴坛之事,已不可为,这成群鬼物流出,只怕已经是流布四方,除了作祟之外,只怕还会迷惑人心,引得各地盗贼蜂起。
到了那时,劫道剪径,那都算是有讲究的盗匪了,那些更有追求的,只怕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入室劫掠都不在话下。
秦制历来重内轻外,各地警力有限,驻军又只听命朝廷,地方长官用之剿匪,实难见效。
李斯虽然情知作用不大,但也打算行文郡县,勒令各地:从即日起,加强地方治安,防范并大力捕杀盗贼,必要时不惜置诸重典,无需解送咸阳,各地一经审结,酌情就地正法。
但这个阳坛,却只是倾覆而已,并未见一丝黑气涌出。看来自锁已然生效。
那些负责后勤的百来号仆役,虽处堂中,但因不在坛内,并未锁困其中,见势不妙,已经安然奔逃了出来。
而坛内儒生,此时困于坛中,尚属安全,若现时就调集各类力量,拼死去救,大概率还能尽数救得性命。
李斯正在相府中,与众幕僚急做筹划,意图一救。
不料,此时宫中又有消息传来:原来福道人得以东逃,主因竟是秦皇乾纲独断,未与任何人商量,就下了让徐福东渡仙山的谕令。
这时,又收到沿途纷纷来报。因为那个手书圣谕,沿路无人敢于阻拦,关山洞开。相府里刚刚前脚接报,徐福等人,已于今日某时过函谷关矣。一会,后脚又来报,徐福等人,已于今日某时过三川郡洛阳东门矣。
以李斯之眼视之,秦皇此举,几同于公然放纵。更令人不敢深想的是:福道人可是秦皇最器重的术士,他能主持阴坛,也全是因为秦皇一语指定,谁又说得清楚秦皇今日这番放纵,到底是何考虑。
李斯这类人思筹判断事务的角度,确实与寻常人等大有不同,他们的天赋异禀,也直到这种紧要关口,才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