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一直以为太子殿下是个亲切温和的性子,从未想到被皇帝一手养大的崽,像他爹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啊!
我真傻,真的。
李铁坐在皇帝的马车里,头一回觉得人生无望。
以前是伺候一个,现在变成两个了!真的没人在乎一个花甲老人的感受吗?
“父皇!”安弘察突然掀开帘子,打断了李铁的顾影自怜。
抛开那帮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一趟的结果倒是让安弘察都很是满意。
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自愿的,还是自愿的,最后考中的小娘子们都去读了书,也算是圆满结局了。
安弘察这叫一个睁眼说瞎话,别说是李铁,皇帝都不好昧着良心应声。
“没有送他们上断头台,怎么不叫圆满呢!”安弘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又不是我逼他们去报名的,也不是我逼他们考那么高的,我签章的时候也不知道谁来谁不来全凭名次决定,说好的招八十人那便是八十人,合规合情合心意,只饶了我大冷天的跑了这么一圈,手都冻红了!”
说着便把手举到他爹面前:“铁证!”
这手不像是冻红的,更像是抽人时攥鞭子攥得太紧,磨出来的红。皇帝的表情非常耐人寻味,冲着安弘察竖起了大拇指:“很好,等明日上朝,就按这个气势来对付他们。”
安弘察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明日恐怕也没有很大的场面。”
完了,李铁捂住胸口,比他爹还滑头,这日后恐怕是没有安生日子了。
等到第二日早朝,皇帝才知道“没有很大的场面”是什么意思。
就——
和安弘察手里那把长鞭一个意思,真就是字面意思。
被安弘察拿鞭子抽过的大臣们全都告罪请假。
被安弘察登门“请”人、又没挨鞭子抽的,提都不提这事。
皇帝扫视了一遍大臣们,听着曹武德读告假的名单,又瞥了眼自家乖乖巧巧坐着的小崽子,内心只有一个感觉:“抽得可真狠啊。”
但也真有效。
本应结成同盟的利益团体们,被安弘察三两拨千斤地拆成了几块。
不想就读的、早早入学的、亡羊补牢考上的、开口子插班的、被“请”入学的,五花八门。
并且这些在当下割裂的群体,在两三年后的将来,极有可能殊途同归。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谁会愿意为了这眼前的一时得失,得罪同僚,得罪太子殿下呢?
若是有人打算生事,那便是掀了所有人的饭桌。
昔日里常被大臣们用在彼此间党同伐异的招数,如今被安弘察借来一用,也很顺手。
这一日的朝会,有聊过冬的粮食、聊来年的春耕、聊西北动向、聊宫中修缮,唯独没人聊与大学相关的一切。
所有人手上都已经沾了猪油,所有人都沉浸在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之中,难以自拔。
一场本可能会引起朝堂争论、君臣对峙的纷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可能这是某种程度上的“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也不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