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辉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碰了枚软钉子。
他一开始还在为淮安知府的不识相恼火,如今是真心觉得这位还未见面的淮安知府真的是太识相了。
见不见面有什么关系?
一点力气都没有费,就给自己送来了这么多银子。
对着来人送来的征召令,他更是直接挥手:“不必再看了。既然已经入了春,那该早点动工,以免影响漕运。本官来时,德州早已征调好了百姓,江南人力财力都远胜于德州,自然是不能落后太多。”
自江南来的喜报再次震惊到了朝堂。
李辉这个名字名扬京城官场。
难不成这真是厚积而薄发?当真是不知道这位李侍郎有如此之大的本事。
离京一月多,顾勉已经回到了朝堂,面对同僚们隐晦的打量,他面不改色。
连平日里向来板着张脸的皇帝陛下都难得夸赞:“李侍郎这差事办得确实不错,明珠蒙尘多年,也终有显露一日。”
皇帝的这一句话从朝堂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又沿着运河传遍了漕运沿线。
此后,李特使便多了个新称谓——李明珠。
顺风得意的李特使在江南也呆了一个月,时间线也从早春往后拨转。
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李辉正在房中筹划着顺着漕运沿线走一趟,看看各处如何,也回头看看德州疏浚得如何了。
他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房门却被人突然猛地敲响:“李大人可在!李大人?”
被侵扰了清静,李辉不耐烦。他皱着眉头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一句“何事”还未等问出口,来人已是焦急万分地拉着他往外走:“李大人,老百姓在渡口闹起了事!”
李辉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来人拽得一个踉跄:“你们知府呢?”
“知府大人被百姓砸破了头,刚被抬到医馆!”来人神情和语气里都透出着慌乱,“若不是实在是无人主事,小的也不会求到大人面前,实在是——”
李辉本来还想骂人,一听见淮安知府生死未卜,想到这一个月地方知府的鼎力配合,到嘴的脏话被吞了下去。
“本官去一趟。”
他主动两步上前,好叫自己处于主动位。
到了那,李辉心中一惊,乌压压的船挤在渡口,百姓和官兵们厮打在一起,船上、地上遍地的血流。
每隔几步就有人躺在地上,有粗衣短打的百姓,也有身穿官服的官军。
“来人!”他高声厉喝,“把人都给我捆起来关进牢里!”
和朝廷作对,这帮刁民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辉不懂地方话,听不懂百姓看见成片而来的官军更显激动:“就是他们!已是要了那么多!还要再多扣粮食才给运!”
在淮安支运粮食的官军、和地方官府手里的官军,在百姓眼里可都是朝廷的人,他们可分不清什么冤有头债有主。
远处河道上不停地有赶来的船只,每只船上都是乌压压的百姓,他们手握铁锄,本来是自淮安周边各地赶来,想找这位赫赫威名的“青天李明珠”讨个公道。
却在到达渡口之际,看见被官军拔枪刺中伤了命的穷苦百姓,皆红了眼:“我杀了你这食人血肉的狗官!”
“地方官府无力维系,致使淮安骚乱联动金陵、扬州、瓜州、姑苏连片,江南漕运停了已有一旬,至今尚未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