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曾经见过这种菌类,在某时某地。
那记忆没有前因后果,仿佛我突然出现在了漆黑夜晚的丛林之中。
而那种隐隐约约发出淡绿色光芒的菌类,每一朵都只有拇指的大小,生长在枯树的表面,如同星光一般,时而黯然,时而欣然。
“它的名字叫星灵真菌,也被世人错误地称为永生病毒。”某人曾经如此对我说道,“你知道吗,真菌之间也是会有语言交流的。它们是通过电信号峰值式“语言”来聊天的,就好像人体神经细胞传递信息的方式一样,它们之间也有悲喜,也有哀乐,有丰富的句法。在星灵真菌的菌丝,接触到食物的瞬间,就会通知远方的菌类来分食。为了能转移自己,星灵真菌会入侵动物的身体,改变动物的生活和行为特征,逐渐地夺取对方身体的控制权。这样,它就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繁衍后代。由于星灵真菌是一种能永生的远古真菌,它入侵动物的躯体,虽然会破坏对方意志,但也一定程度赋予了对方永生。所以,不少科学家着迷于研究它对延长寿命的价值。当然,通过一些人体实验发现,星灵真菌永生的力量,或许是因为它能将自己的记忆转移到同类,或者被寄生的动物身上。”
之所以想起这些,是因为在我脚底的地板上,正好有一朵星灵真菌。
“触摸可能会有一定的危险性。”我脑中突然闪现出一句这样的话。
但是,我已经摘下了星灵真菌,甚至还仔细地闻了闻。
难以想象,我所乘坐的列车车厢中,地板竟有一处翘起,张开了一个直径约三厘米的窟窿,还透着风。
而这朵星灵真菌,就是我从窟窿中拔出来的。
也正是因此,我开始相信星灵真菌有转移记忆的能力。
我在触摸它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一些像是梦境的画面:
画面里,我好像是一个叫屈正的中年男人,在一辆磁悬浮列车的车厢中。
当时,一个叫艾娜含的少女,用一把蝴蝶刀刺死了屈正的老婆——澄月。
紧接着,他打算杀死屈正,和一个少年——零克。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有没有杀死我姐澄月吗?”澄月倒在血泊里,对屈正说道:“我确实没有,因为,我就是澄月。当我发现,我妹妹澄空利用我的身份,和我未婚夫一起旅游的时候,其实,我感到了解脱。毕竟,我和白莲的婚事,也是家里面一直推着我去做的。可是,当我看到妹妹留在家里的日记本之后,我没办法再纵容她了。她竟然和作为律师的你,订立了一个计划。澄空打算在雁南岛的酒店毒死白莲,让我继承白莲的财产。当然,到时候她会和你一起乘坐游船,留下不在场的证据。等我继承财产之后,她又会杀死我,取而代之。做这一切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她曾经陷入了一个校园侵犯的案件中,而与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我,就成为了她重新开始的道具。后来,我来到了酒店,阻止了白莲继续食用装着氰化钾的感冒胶囊。随后,我在海滩找到了澄空。她把我骗到了海里,想要把我溺死在海中。不得已,我终于使用了专门带在身上的弹簧刀。结果,是我活了下来。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就一直很崇拜帮爸妈做事的你,又聪明又冷峻。没想到,你却能为了澄空,就算完全走到法律的另一面,也要维护她。我不知道这个计划,你到底参与了多深,但是我很害怕,你会知道这一切,对我不利。所以,我一直假装,我就是杀死了自己姐姐的澄空。当你在海滩看到澄空的尸体之后,你以为那是我的尸体。于是,你来到了酒店,还是毒死了白莲,将杀死澄空的弹簧刀放在了他的裤包里,伪装成了两人相杀的局面。之后,你就带我上了列车,离开这里。你反复强调,我并没有在警方留下过什么指纹或DNA数据,可以很顺利地使用澄月的身份生活。但是,我就是澄月啊,我可能杀死了你最爱的人——澄空。”
“那零克呢?”屈正拿着转生塔,问道。
“他是我和白莲的孩子!当初,你害怕我怀着的是你的孩子,它会泄露你们杀人的动机。但是,我也害怕我和白莲的孩子,会让你知道,我是真正的澄月。”澄月含着泪说道。
言毕,澄月吐出了此生的最后一口气。
屈正在发狂地尖叫之后,还是启动了转生塔。
之后,一个叫何妄言的男人出现了,救下了将被艾娜含杀死的零克。
“要不你顺便杀了我吧!”屈正万念俱灰地对艾娜含说道。
于是,一把蝴蝶刀插入了屈正的咽喉。
之后,何妄言再次启用转生塔,将零克和自己藏入了其中。
于是,这段记忆到此终止。
之后,我又看到了另一个画面:艾娜含带着一群失去理智的永生者,在荧惑星列车车厢中,杀死了两个狼人。
不知道这两段画面,是谁的记忆,还是我的梦境呢?
想到这里,我从其中醒来,看到了窗外漆黑的夜。
面前,我坐在列车上,桌上摆着一个银色的笔记本电脑,显示屏上打开了一份未写完的文件。
文件的签名和内容,说明笔记本的主人名叫屈正,职业是律师。
我有点晃神,忘记了乘坐此次列车的前因后果。
我只晓得右手指间夹着一只香烟,而左手则拿着一只银色的打火机。
但是,直觉告诉我,我既不吸烟,也不叫什么屈正。
什么澄空、澄月,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女生类型。
她们都太真实,太普遍了。
眼前,只有那一朵心灵真菌,像花一样的绽放,能给我以真实感。
“谢谢你,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朵发着幽幽绿光的真菌如此说道。
墙壁上,赫然贴着‘禁止吸烟’的标志。
我赶紧把烟揉碎在掌心,但是却并没有扔进桌上的那一个,印着猫咪图案的垃圾袋中。
它应该是坐在我对面的老太太的垃圾袋吧?
想到这里,我从自己座位拿出了一个垃圾袋,丢入了揉碎的烟。
老太太惊讶地看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诡异的事情一般。
随后,她让我挪动位置,方便她离开。
“永生古塔,锁妖弘法。”桌面上,一本雁南岛的旅游宣传册,引起了我的兴趣。
“这可能是我设计的宣传册哦?”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阅读。
是一个穿着红色皮衣,黑色紧身裤的女生,却戴着一副古板的黑框眼镜。
仔细一看,她脚上的马丁靴还染上了血迹。
“你是无言设计工作室的澄月,对吗?是你戴着别人的眼镜,还是穿着别人的衣服呢?”我如此说,是因为我看到了宣传册上印着设计公司和设计师的名字。
真是奇怪,这个叫澄月的女人,不就是刚才梦中的那个人吗?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西装革履的侦探呢?”澄月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想雇佣你,帮我查查我是不是戴着别人的眼镜,或者穿了别人的衣服。”
我伸手取下了澄月的眼镜,说道:“看来,这是装饰性的眼镜,没有度数。但是,你鼻梁上的压痕很旧了,形状和鼻托气囊很吻合,应该是你自己的东西。另外,你穿着衣服有没有任何不适感,会不会下意识,很想重新调节纽扣、腰带等物品的位置呢。像我,现在穿着西装就周身不自在。如果有这种情况,很可能就不是你自己的衣物了。”
“看来,这不是我自己的衣服。”澄月扯着自己的皮衣,说道,“刚坐你对面的老太太,明明抢了我的座位,却把我给骂走了。所以,我顺便在厕所整理了很久我的衣服,但是始终很不自在。”
之后,她还给我看了她的车票:
乘客—澄月
雁南岛—雁北 途径雁山站
二等座16E
2008年12月31日 21:16发车
这样说来,车厢上至少有我们两人没有过去的记忆。
就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状态了?
车厢上,人其实并不多。
除了我们以外,就只有四个一边喝啤酒,一边玩惩罚游戏的大学生——因为他们时不时会吐槽自己的老师,有多么古板、无趣。
而他们还会时不时翻看,前几天在海滩上拍摄的图片,所以,应该是有长期记忆存在的。
“最后真的是倒霉,还想再玩会儿摩托艇的。结果,海滩被警察封锁了起来,好像是找到了某人的尸体。”其中一名矮个子的男大学生,突然抱怨了起来。
难道是澄空的尸体吗?
我突然想到。
所以,存在某一个时空。
在那里,我叫屈正,与面前这个叫澄月的女人,有一段跨越几十年的狗血爱情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