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钱的,不光有俗世的人,连所谓遁入空门,四大皆空的和尚也不例外。
“因为郡守的缘故,我们这些失地的人,官司没打到,反而被驱赶着离开了故土。我们这支家族,人丁不丰,一路向南过来,经过两夷山时又遇到了土匪劫路,最后只逃出我们祖孙两人。没办法,我们一没有亲人相依,二没有故旧可以投靠,只好不顾脸皮,沿途乞讨,到了这温陵城。”
古月咋舌不已:“你们郡守这么只手遮天,竟然包庇和尚不顾郡下子民,真是糊涂得很。他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京城中认识人,可以帮你进京告御状。”
丁涣章感动莫名,却又不敢轻易相信。
这房子普普通通,只是一进四房的格局。别的看不出什么特殊,只是眼前的女子长得真是出奇的俊秀,说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
世间长得好看的人数不胜数,能力和相貌并不是相挂钩的。仔细看,她身上的衣服也只是普通的棉布裁成,连丝绸都不是。
这样的家境,世家不像世家,倒有几分像孤女。就算是在京中有故旧,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然而古月刚刚招待他们祖孙两人用过饭,他明白地拒绝人家,又十分地过不去,便委婉地道谢:“多谢女娘,那豫章郡郡守可是出自世家大族,乃是平阳范氏一族的人,只怕你那亲友……”
他话没说完,便被古月截了去:“丁先生,我没读过多少书,但是,我觉得公义不应当被践踏。如果确实如你所说,你的家人和田产是因为那个郡守的不作为才失去的,那为什么不让我试一试呢?”
古月的视线落在丁明心身上,她刚才的模样好像吓到了孩子。古月放缓了激烈的语气:“难道,你此后一生想让她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吗?”
“你终究会老去,而她,到时要交托给谁呢?”
这毕竟是个女孩子,虽然不知道这爷爷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但孩子长大后,不同的性别,走的是不同的道路。
在这个时代,女子过得尤其艰难。
“这……”丁涣章一时无言以对。
丁明心悄悄抱住了丁涣章的手臂,摇晃着恳求道:“阿爷,我想念家里的红枣树了。每次枣子熟了,阿爷都会带我打枣子。今年我们还能打枣子吗?”
小孩子稚嫩的语言,让丁涣章瞬间老泪纵横。
古月默不作声地递过一个帕子,又柔声对丁明心道:“我这棵枣树下个月就会成熟,你如果喜欢,就帮我照顾它,好不好?”
这个变相的邀约,丁明心年纪还小听不懂,丁涣章却吃惊地停住了拭泪的手。
萍水相逢,吃过人家一顿饭就很过意不去了,怎么好还住在人家家里。更何况,这个小女娘家中并没有其他人存在的样子。
万一坏了人家的名声,到时他可就万死莫赎了。
君子固穷,他可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
好像知道了他的想法一样,古月从容地撒着谎:“丁先生,其实是这样的,我正好有事要离开温陵一趟。本来计划好,明天就要启程了。”
她抬头看了看红枣树,去年没吃到半颗,今年可别再浪费了。
“这屋子空着,我也不放心。如果你们不嫌弃,就帮我看着家。我多则三个月,短则一个月,应该可以赶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