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摘要写得不错,若是百官们上折时,也能如此言简意赅就好了。”
萧筱打了个哈欠,“您是皇帝,可以直接下诏让他们改变行文风格啊。”
“你想得简单,朝中那些老臣,尤其是中书令,肯定不会答应。”
“陛下,您有没有听过,闭门羹效应?”
“嗯?”
萧筱抿嘴一笑:“先提出一个过分到让人无法接受的要求,等对方激烈反对后,再提出真正的合理诉求,对方多半就会妥协。因为一般情况下,人不会连续拒绝别人两次。”
“如此神奇?”
“您若不信,试试就知道了。”
第二天正是逢九的大朝会,李治高坐在御座上,冷眼看着底下文武百官山呼万岁,想着昨晚批的那些废话连篇的折子,面上各个都忠君体国,实际都囿于朋党争斗,朝中有一半的官员,都视长孙太尉马首是瞻,而另一半……
李治瞟过簇拥在吴王恪周围的柴令武、房遗爱、薛万彻等人,再看看独立在一旁,仿佛超然物外的尚书左仆射李积。心中暗讽:不急,很快,水就要浑了。
下朝后,李治叫来中书舍人,吩咐道:“朕有三议,卿且记好。一、以后上折奏事不得超过五百字;二、少些歌功颂德的辞藻,直接开门见山说正事;三、所奏事项条陈缕析,力求言之有物。“
“从即日起,百官皆得遵守,一旦违反罚俸半年,若屡教不改,降等外放。好了,按朕的意思,下去拟诏吧。”
中书舍人记着记着就惊得嘴都合不上,陛下这是要做什么?等到李治不满的眼光看过来,他才如梦初醒,喏喏应是,告退下去了。
李治坐到御案前,随手拿起一本书,边看边等。果不其然,不过半个多月时辰后,中书令褚遂良就找上门来了。
“陛下。”老头走得急,有些气喘吁吁,行李后就忙不迭问道:“臣刚刚看到新拟的诏书,是关于百官简洁奏事之议,还明令必须遵守,否则重罚。陛下此举何意啊?”
不怪老人家不明白,历代官员向帝王上折,哪个不是洋洋洒洒一大篇,一是表达臣下对君主的崇敬,二是为了展示一下才学。如今,怎还规定了字数,不能超过五百字?那不是随便写写就超了吗?
李治没说话,直接让齐秉义递了本厚厚的折子下去,“中书令看看这个吧。”
褚遂良一头雾水地双手接过,一打开,好家伙,折子长得差点没垂脚面上去。
“这是司农寺少卿上的折子,写了足足五六千字,最后才点题:今冬还没下雪,可能影响明年春播,朝廷要早作准备。就这点事,中书令觉得五百字还写不完吗?依朕看,一百字就够了,剩下都是废话。”
褚遂良:……难怪陛下生气,连他都想骂人。
“不止是他,近来百官的折子也越发冗长繁琐,仿佛谁写得的折子长,谁就更恪尽职守似的。上行下效,京城六部九寺的主官尚且如此,地方官吏很可能效仿。中书令觉得,如此风气,该不该改?”
“是,此等繁冗文风,确不可取。但陛下定的惩罚也太过严厉了。臣认为,实在不妥。还望陛下三思。”
他躬身下拜,可上首的皇帝却久久未语。久到褚遂良都有些不安时,李治才重重叹了口气,随后走下御座,握着他的臂膀道:“朕本以为,褚公三朝元老,又是先帝托付的辅政大臣,定会支持朕的。”
“陛下…”褚遂良很是为难。心里已经在琢磨,若陛下执意,自己该如何据理力争。
“罢了,看在褚公的面子上,便把字数放宽到八百字吧,给百官们半个月的缓冲,让他们适应适应。等正式颁行后若有违反,头两次朕可宽宥。若着意不改,那便是藐视朝廷,还是加以申斥,罚些俸禄才好。”
本已做好犯颜直谏的准备,不料陛下自发让了好几步,让褚遂良很是惊喜,看来陛下虽然年轻冲动,但还是尊重老臣子的。
“陛下仁厚之君,老臣代诸位同僚,拜谢陛下恩典。”
“褚公言重,卿乃肱骨之臣,德高望重,朕实指望你能带领诸臣工,涤清朝政积弊,共襄清明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