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筱突然发问,李治垂下眼睫,掩饰住眸中的试探,反问道:
“阿柔想要如何处置?”
“秦氏所犯之罪,到底是宫闱丑事,不宜宣之于口,眼看快过年了,也不好见血。我有一个提议,陛下听听看行不行,不如明面上宣称她病亡,私底下,将她赶出宫去就是。”
“此女屡次以下犯上,还诬陷于你,阿柔竟如此轻描淡写放过她,为何?不想泄心头之恨吗?”
萧筱摇摇头,“幕后之人我尚且可以放过,静待时机成熟。秦氏不过一个小卒子,命尚由不得自己,就算打杀了又有什么意思,徒造杀孽罢了。”
“况且,留着她的性命,便是留着一个证人,将来说不定更有用。陛下,您觉得呢?”
李治静静地和她对视,忽然展露笑容道:“甚好。”
这个女人,有智谋,有想法,有手段,可惜心肠还不够硬。不过也罢,有弱点总比没弱点好。
这边两人叙话完毕,又练了一套八段锦,正打算更衣就寝时,海棠在门外轻声禀告:“陛下,娘娘,义阳公主和四殿下过来了。”
萧筱眉一皱,赶紧下了地。“这么晚?快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眼圈微红的元娘领着光明奴走了进来,两人都穿着寝衣,光明奴抱着小枕头还在抽噎。
萧筱一见心都软了,赶紧放柔了声音哄道:“阿娘的心肝宝贝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还有元娘小乖乖,是不是吓着了?快过来。”
李治在一旁眼角抽搐,心肝宝贝小乖乖……这都是什么肉麻之词?
两人期期艾艾地靠过来,元娘试探性地问:“阿娘,我们今晚能不能和你睡?”
光明奴也点点头,“呜,我怕阿娘不见了,光明奴怕~~”
李治皱眉:“你一个男子汉,怎能日日粘着娘亲?”
“孩子还小呢!”萧筱拍了他一下,然后将两个宝贝都揽在怀里,左右各亲了一下,轻声安慰道:“今天阿娘的样子,把你们都吓坏了是不是?不怕,今天都和阿娘一起睡,阿耶也在,有他保护我们呢!”
李治:……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萧筱给两人脱了鞋,抱到床上,让他们睡在中间。“好了,阿耶阿娘都陪着你们,不怕,快睡吧~~”
两个孩子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安全感十足,又玩闹了一会,才渐渐睡去。
看着萧筱轻柔的拍哄着孩子,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摇篮曲,李治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念叨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抓住了就抓住了,失去了就失去了,做父母的,总要尽可能多陪伴他们。你看,他们多可爱啊~”
说着,萧筱低下头去,轻轻亲了亲两个孩子的睡脸,然后才躺下睡了。
李治从没有睡过这么挤的床,他平躺着毫无睡意,看着帐外昏暗的灯光,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长孙皇后。
已经十几年了,他其实已快不太记得母亲的容颜了,只记得那是个温柔的女人。在他幼时,母亲是不是也曾这么哄着他入睡?
不论是先帝,还是其他人,都赞她是一代贤后,她这一生,一直全心全意地做先帝身后的贤内助。若她不这么贤惠,是不是会活得更开心些,活得更久一些,能陪着他和兕子长大?
李治在黑暗中扯了扯嘴角,怎么竟多愁善感起来?先帝曾说过,生子如羊畏如狼,为人君者,最忌讳的就是软弱,他一直铭记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