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当时头脑一片空白,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他终于找回语言能力时,高阳已经转头跑走了。
到了下午,却突然传来长孙皇后病危的消息。
后宫所有嫔妃,和皇子公主们都赶去了立政殿。
先帝也来了,太医们在内室诊治,大殿内都是人。
只有高阳,一个人站在门外,神情恍惚,脸上都是刚哭过的泪痕。
他走过去,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揉了揉她的头。
一直等到黄昏,内室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声。
皇后薨了。
丧钟响起,殿内外所有人都跪下了。
高阳却往后退了两步,摇着头,嘴里不知喃喃些什么,不可置信,失魂落魄。
他扯着她的手,低声道:“高阳,快跪下。”
就在这时,七岁的城阳公主却从内室冲了出来,激动地推了她一把,赤红着眼睛吼道:“都是因为你,你为何要说那些话,把阿娘气得吐了血?”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高阳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异样的眼光和议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直到先帝出来才收敛些许。城阳公主被人带了下去,先帝看向高阳,眼眶微红,神色复杂难辨,最终也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皇后出殡之前,皇子公主们要轮流守灵。
轮到他那日,半夜被哭声吵醒,循声到了灵堂,只见高阳一身麻衣孝服跪在灵前,单薄的脊背不停颤抖着,嚎啕不止,泣不成声。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陪着,直到她哭累了倒在蒲团上,闭着的眼睫带着泪珠,嘴里还在低低呢喃:“阿娘”,“阿娘”……
长孙皇后出殡后,高阳被带给韦贵妃抚养。随着时间过去,她愈发任性跋扈,宫内外都风评不佳。
但只有他明白,这只是她的保护色,就如同刺猬一般,本能地对外界竖起尖刺。
他大概能猜到,那天高阳去和皇后说了什么,心中也时常后悔,若是那天能拦住她,好好安慰她,是不是结局会好一些。
许是同病相怜,许是心生恻隐,又或是想要弥补亏欠,他开始格外地关注她,尽可能地帮助她。
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割舍不下。
哪怕到了今天,他还是没法狠下心,眼睁睁撒手不管。
李恪深吸了一口气,“我再去找找荆王叔,他是宗正寺卿,总会有法子的。”
可等他赶到王府,却被告知荆王已去了城郊狩猎,两日后才回来。
此时的荆王,正在城外那个隐秘的田庄里,曹敬被带进来时,看到的画面几乎和上次一模一样。
荆王还是坐在池塘边的大石上喂鱼,只是动作神态,明显没了往日那般闲适,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王爷。”
“你来了。事情有变,计划怕是要提前了。”
曹敬想了想,“可是高阳公主的案子?”
“那本是掩人耳目之计,只是本王没想到,长孙无忌的动作这么快,直接查到了陈玄运。事不宜迟,必须尽快举事。”
荆王还有一事没说,日前均州的人手也传来消息,铁矿被发现了,好在他未雨绸缪,已经将军械分批运入京城,他才有筹码勉力一搏。
“属下在左监门卫混的还不错,颇受大将军信任,如今负责守卫皇城东侧的长乐门。王爷但有差遣,属下必肝脑涂地,粉身以报。”
“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本王的亲事府和帐内府共有千余精兵,柴令武承诺可私调两千府兵,再加上有你里应外合,只要能顺利进了宫,大位便如探囊取物。”
这么说,荆王手里满打满算,最多只有三千人马。
曹敬眼神动了动,试探道:“可宫中还有数百金吾卫,若兵马入宫,他们定会示警。陛下一旦下诏,北衙禁军立时便会领兵勤王,还有京城周边的十二卫,到时王爷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