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到宫中，萧筱还时不时用种奇怪的眼神看他，李治等了半晌，才一把揽住她的腰肢，直接发问：

“小小有话想说？”

“嗯……我看九郎其实并不讨厌青青，反倒有些许儿时情谊。当真这么大方，愿意放她远走高飞？”

听了这略带酸意的试探，李治埋头轻笑，温热的呼吸打在她颈边，像羽毛扇轻柔拂过，痒痒地。

她忍不住推了一把，“笑什么？”

“小小，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李治这才抬头，“那日我召苏定方进宫，就是跟他说苏氏的事情。不曾想，他为了保住苏氏和裴行俭的性命，竟愿意交出手中所有兵权。既如此，我何不顺手推舟，施恩于他？不仅收了部分兵权，还得到了一位大将的绝对忠诚。”

萧筱听懵了，原来他之前说要做的事就是这个。

“是不是在我第一次坦白递信的事情时，你就想到了这一点？”

李治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在我所受的教育里，无论遭遇什么突发状况，重要的不是好坏，而是如何利用此事，达到利益的最大化。”

“至于苏氏，我愿意放她自由，除了所谓儿时情谊之外，更因为我心中没有她，她既要做翱翔天地的鹰隼，与其将她困死在金丝笼中，不如做个交易，两相便宜。”

“但你和她不同，小小。”李治捧着她的脸，慢慢逼近，墨黑的瞳仁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

“我生来就在这宫墙打造的牢笼中，不能、也不愿出去。所以小小，你得永远陪着我，即便你也同样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我也绝不可能放了你。若是……”

话还没说完，他唇上忽然被碰了一下，萧筱也捧了他的脸，一下下啄吻。

“知道了，不走不走。你这人就是别扭，好好地说点甜言蜜语不行，非得放狠话吓唬人？”

心中那升腾的暗黑情绪，就这么被轻易抚平。李治释然一笑，凤眸微微弯起，低头回吻了过去。

深深宫阙，华丽又冰冷，有人想进来，有人想出去。

他生在这锦绣荆棘丛中，幸而寻得一人，愿意陪着他，一直一直。

……

“苏青青”的棺椁都没停满七日，便被抬去妃陵安葬，丧仪规格更是敷衍了事。

与此同时，李治一边收了苏定方手上部分兵权，一边又降旨大力褒扬厚赏苏家。

宫内外许多人都看得云里雾里，只能猜测是贤妃犯下大错，陛下心中恼火，苏定方不得不交出兵权，才得以保全家族。

谁都不知道，就在贤妃“出殡”的当天清晨，长安城门走出了一队粟特商队，其中有个胡姬覆着面纱骑在马上，出城后忍不住回头张望，须臾后才回过头来，一甩缰绳，奔向远方的天地……

一场宫斗大戏，就这般落下帷幕，与此同时，延宕数月的“荆王并房遗爱谋反案”也到了盖棺落定之时。

二月初二，大理寺在经过几个月的审理后，终于递交判决结果，李治正式下旨：

荆王元景、高阳公主、巴陵公主赐自尽，驸马柴令武斩首，薛万彻流放，吴王恪罢太子太师、司空等职，任安州都督，即日起携家眷离京赴任。

其余的一干党羽，也是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

郑家家主郑纶处死，子弟全部流放，其他旁支纷纷割席自保，显赫百年的荥阳郑氏树倒猢狲散。

隐太子妃郑观音没死，而是被秘密囚禁，按李治的意思，门窗全部封死，只留一小洞供给食水。昔日光芒万丈的郑家明珠，如今活得尚不如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