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理的则是放声哀嚎,危言耸听:
“陛下,此举大误!会动摇国本!”
李治没有急着反驳,而是等众人发泄了一轮情绪后,才缓缓道出:
“所谓立嫡以长,本是为了继承的稳定。可是在至尊之位的诱惑下,皇子们还是会陷入兄弟相残的悲剧。
不止如此,还有前朝的大臣外戚,后宫的嫔妃宦官,为了保住和延续各自的权利,都会拥戴不同皇子,博弈厮杀,各立山头。”
他扫视了一眼这满殿官员,凤眸之中不怒自威。
“众卿口口声声,要稳定国本。可纵观历代史书,围绕储君之位进行的朋党之争,上不利社稷,下不利黎民,这才是对国本最大的伤害。
便是不论前朝,单说本朝的玄武门之变,多少颗脑袋落地,多少户人家抄家灭族,殷鉴不远,诸卿都忘了吗?”
玄武门之变,本质上就是夺嫡之争。
隐太子李建成既嫡且长,若按嫡长继承制,他是没有争议的太子人选。
但太宗天纵英才,凭一己之力打下大唐半壁江山。他又岂能愿意屈居人下?便是他肯,等隐太子登基,也绝对容忍不了这样一个功高盖主的兄弟。
更别提两人背后的文臣武将,利益集团了。便是推,也要把他们推到对立面上。
而与太宗处境极为相似的,其实是隋炀帝杨广,他也是嫡次子,同样是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也同样夺了嫡长兄的太子位。
可最后,一个成了一代明君,开创贞观之治;一个二世而亡,成了被人唾骂的亡国之君;
可见,所谓嫡长,无论贤还是不贤,都不能断绝其他皇子的野心。
在某种意义上,这种继承制更像是赌博,只是搏一个概率罢了。
但在实际中,即便有人想明白这个道理,也不能接受李治提出的改变。
因为,改变就意味着不稳定,还可能是原有体系的全面崩塌。
在这个关头,长孙无忌先站了出来,充当了意见领袖。
“陛下言嫡长继承制有所缺陷,这点不可否认。但陛下密建储君,难道就没有风险了吗?太子乃国之储贰,早日确立就能早日培养,昭告天下使万民归心。若是秘而不宣,难免众皇子互相猜忌,重蹈覆辙。”
说着,他还犹豫了一下,“且恕臣直言……若有朝一日骤然山陵崩,找不到遗诏该当如何?其他皇子不服,质疑遗诏真伪又当如何?”
这话直接说出来是很不敬的,但也不无道理。
若是天子得病暴毙,来不及妥善安排后事,那么即便他的遗诏中指定了继承人,也存在被人篡改,不被承认的风险。
而太子是提前定下名分,便是没有遗诏,也默认成为下一任皇帝。
这就是名正,则言顺。
“朕会提前写下立储谕旨,一式两份,一份密封随身携带,一封放在御书房密室内,若事有突然,亦可取出两份谕旨对照。若有宗室王爷不服旨意,即视为谋逆。
诸卿若有旁的意见,可以一并提出,以作斟酌。”
李治的意思也很明确,细节可以商议,但秘密建储一事,他是心意已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