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墙上的画像,目睹了这一切。
“先带皇子们回行宫,晚些再请太医过去。”
李治走到画像跟前,亲自上了三炷香,口中喃喃自语:“先帝、母亲,你们若在天有灵,应当也看到了,是长孙无忌自取灭亡。”
他祷告片刻,把线香插进香炉里,才转身朝外走。
不料李忠一直等在门口,“圣人。”
“你怎么没回去?”
“我…儿子有事情要向圣人坦白。”
直到目睹今天这一切,李忠才明白李孝的狼子野心,回想过去,惊觉自己大错特错,这才候在此处,将当初那些事情全盘托出。
说完后李治的脸色却是波澜不惊,李忠顿时明了,“圣人…早就知晓了。”
“你可知道,那个逆子给你的催情药,是从长孙无忌处得来的,里面含有钩吻等剧毒之物。好在你虽不聪明,倒还知几分廉耻,没有贸然去用。”
只这一句,就让李忠的冷汗涔涔而下,“儿子不知啊…”
“朕问过你,也猜到你为何不说,兄弟情谊只是其次。你也和那逆子一样,觉得朕偏心宸妃母子,你心中有怨,对吗?”
“儿子……”
李忠本想否认,但看着李治似笑非笑的目光,那些话都堵在了喉咙处,那是连他自己都不敢直面的隐秘心事,却被一眼看透。
“回去吧,朕当时没处置,是不想打草惊蛇,如今也不会再追究你,以后做好自己的本分。告退吧,梁王。”
“……多谢圣人。”
李忠失魂落魄的转身,心中终于明白,从那时起,阿耶就已对他死心了。
长孙无忌被擒后,对外并没有公布他谋逆之事,而是以太尉重伤为由,被软禁在丽竞门的密室里。
一室昏暗中,只有桌前的一点灯光如豆,长孙无忌闭着双眼,靠墙而坐。
直到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音,他才缓缓睁眼。
“陛下来了。”
李治的脸从黑暗中慢慢显露,“舅甥一场,朕总要见你一面。”
“难为陛下了,您等这一天,等了许多年了吧?”
“还好,不算太久,朕性子慢,有的是耐心。”
长孙无忌轻笑一声,“是啊,当年先帝就说过,雉奴身为嫡幼子,却自小有长者之风,文德皇后也夸您最是仁厚。”
李治踱步到门前,向下俯视着他,神情满是讽刺,“今时今日,你还胆敢提起先帝,提起母亲?”
“臣有什么不敢?当年先父一死,臣那个好大哥,就把我们母子三人赶出家门。那时您的母亲,我的妹妹,才刚刚八岁,是臣一路背着她、牵着她,随母亲投奔到了舅舅家。”
长孙无忌坐直了些,不偏不倚地和他对视。
“那时,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当时臣就发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飞黄腾达,风风光光地回去。
臣做到了。从一个小小的行军典签,到位列三公,臣的妹妹也成了大唐皇后。我们兄妹,成为了长孙氏最大的荣耀。只可惜,最后却败在了亲外甥的手里。”
“朕给了你十年的时间。”
李治并无动容,只是冷冷提醒他,“朕不仅是你的外甥,更是大唐的天子。这十年,但凡你有丝毫敬畏之心,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